這幾日, 藍芷把從大娘那里學來的廚藝, 變花樣兒做給釋空禪師。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 日日如此，釋空禪師便覺得怪了:“你這是跟誰學的？”
藍芷嘴含筷子:“澤山村一位大娘。她人可好了, 教我的時候幾乎傾其所學，絲毫不藏著掖著。”
“你每日都去跟她學？”
“是呀。”藍芷眨眨眼。
釋空禪師長眉微蹙:“以后少去學這些有的沒的。把心思多用在誦經禮佛修行上。”
藍芷嫣然:“我就是想讓心上人吃得好些嘛。”
釋空禪師執著筷子的手顫了顫, 未再搭話，放下筷子，起了身。
藍芷扯住釋空禪師的僧衣:“禪師，你去哪兒呀？才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嗎？”
“本座出去走走。”釋空禪師撇下一句話, 舉步出了禪洞。
午時過后, 釋空禪師才回來。
藍芷雙手扯住釋空禪師的衣袖, 問:“禪師，你去哪兒了呢？飯菜我熱在鍋里了, 你要吃我給你端進來。”
“本座不想吃。”釋空禪師收過衣袖，轉身往里洞走。
“好吧。”藍芷也進去了，放下簾子去睡覺。
剛閉上眼，嗖的一聲，簾子被撩了起來，藍芷茫茫然睜開了眼。
釋空禪師正漠然往藍芷這邊走, 在藍芷床邊停下:“藍芷, 你……”
藍芷閉上眼，雙手的食指堵在耳朵里:“禪師，我要睡覺了, 醒來再說。”一定是禪師意會到了些什么，要質問她。她還沒想好要怎么說呢。
釋空禪師卻一雙手伸到藍芷腋下，將藍芷抱坐起來。
藍芷只好不掙扎了，乖乖放下手聽話，臨場發揮。
釋空禪師的眉心湊得很緊，語速也快了:“藍芷，我同你說過很多次，你只需好自修行，你到底明不明白這句話？”
禪師這是不確定藍芷是否知道了他就是裴珺，還在試探。為了凈緣，暫時不要主動承認為好。
藍芷飽含歉意地笑笑，明知故問:“禪師，我是不是有什么話說錯了呀。我會注意的，也會好好修行的。這幾天之所以學著做菜孝敬禪師，主要還是我明白禪師對我的好，想要報答禪師。如果禪師覺得我過了頭，誤了修行，我會改的。只希望禪師不要生氣。”
“每次認錯快，繼續犯錯也最快。”
“我真不這樣了，禪師。”藍芷作出認真臉來。
釋空禪師的眉心漸漸舒展了，默了片刻，道:“你收著點吧，再有下次，本座也留不得你了。”
這么嚴重……藍芷怯怯點頭:“好的，我明白的。”
其實吧，有時候你得到一些東西也就會失去一些東西。就比如說那些地主富豪，他們雖然很有錢，但同時，他們也失去了很多煩惱。
貧民百姓們恰恰相反。
這一日午休，釋空禪師還沒睡到自然醒，寺廟里有僧人過來說，鎮江澤山村鄰近的秦山村前不久發了洪水，賑災糧物遲遲未到，不少難民跑到澤山村乞討。
當今圣上除了修煉丹藥追求延年益壽，以及不肯早立太子，也算得上是位明君。想必賑災糧物已在路上。釋空禪師也不好直接去秦山村放米施粥，便在澤山村設了施粥點。秦山村的難民一傳一十傳百，自然會有更多難民得到救助。
藍芷問釋空禪師為什么秦山村有難卻要在澤山村設施粥點時，釋空禪師就是這么說的。
“咱們寺廟里的米還夠嗎？”藍芷擔心救助不起那么多澤山村難民。
釋空禪師割破手指，往待開的冷水里滴入一滴血液，很快，血液融入水中，化作米粒沉在鍋底。
藍芷急著找藥箱，取了繃帶給釋空禪師包扎。
釋空禪師卻道:“本座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人了。所肩負的使命，便是重修為神佛金身，收伏逃亡人間作怪的白蟒，重返天龍八部。你和凈緣都疑問本座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那白蟒，是不知本座收了她后。本座在這人間的日子也不多了。”
藍芷包手指的動作緩了緩，抬眸微笑:“禪師不想早日重返天龍八部，是因為……因為有放不下的人嗎？”
釋空禪師默了默，笑笑:“是啊。明明這世間還有那么多人需要救助和度化，本座認為本座的使命不該是那么簡單。”
藍芷給繃帶上了線，惆悵一笑:“我也不想禪師重返天龍八部。”
發覺釋空禪師神色有異，藍芷趕緊加了一句:“我是想要是禪師先返回天龍八部，我怕是這輩子都難飛升了。”
釋空禪師收回手，道:“別妄自菲薄，你雖蠢笨，卻也沒做過壞事……”
禪師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但若是仍有執念，我看確實如你所言。”
“那么，請禪師傳授一點經驗給我，禪師你究竟是怎樣放下的？我覺得我還是有點放不下，不過已經很努力了。”如此問來，也不過是想聽他說說怎么就不再對她有一點念想。可他說了從未有過喜歡的姑娘，怕也是白問。
果然，釋空禪師道:“我從未拿起那執念，所以也從未放下過。本座給不了你經驗。”
“那禪師總拿得起過親情吧，禪師是怎么放下親情的？”藍芷總不想輕易放棄，曲線救國問別的。
“親情？”釋空禪師沉默了片刻，“真正落實孝道，落實又不執著，心地清凈，一塵不染。”
“我有點不懂，為什么親情可以落實，愛情卻不可以？”藍芷內里執著，卻用謙虛好問的語氣，放低禪師的警心。
釋空禪師點破:“親情從人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割舍不掉。但愛情，是選擇。既然決定了修行，就要作出最有利于修行的選擇。”
“我明白了。”藍芷黯然抿了抿唇，淡淡米香飄入鼻中，她提起精神，攪了攪鍋底的米。等凈緣走了再說，哼嗯……
作者有話要說：藍芷:先收斂幾天唄，反正我說話向來不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