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藍芷愣住了,下意識摸了摸肩上的長發,就不能美美的修行飛升么……
墻上供奉著的石佛,是有頭發的,比藍芷的還濃密,還要黑。
藍芷低著聲音:“為什么佛祖就可以留頭發呢?”
釋空禪師冷著聲音,面無表情:“佛家修行講究放下,削發即是放下對于美相的執著。這是修行的基本。”
“放下……”藍芷松開自己的頭發,深呼吸一口氣,而后垂下首去,閉目:“請禪師動手吧。”
只聽釋空禪師走開了,應該是去箱子里拿剃刀,很快又回來了。
剃刀拔出時與刀套邊緣摩擦的細微聲音響起,藍芷肩膀直抖,緊了緊眼皮,活像受死的模樣……
手起刀落的聲音出現,立時又消失,只有釋空禪師嚴肅的語聲蕩在耳邊:“削發也不過是試試你的決心。既然你已下了決心,本座便不削你的發。你只需好好修行便是。”
藍芷睜開眼,僅一縷青絲寂然在地,懸在嗓子眼的心平穩落下了。
她仰起頭來,滿心感激:“感謝禪師對我的頭發手下留情。”復又低下頭去,嘟囔道,“如果真削了發,裴珺會認不出我的。”
藍芷正竊喜呢,頭頂上,釋空禪師冷冷一笑:“不是誰都似你那般蠢笨又眼瞎。”
藍芷:“……”又被數落。
“弟子資質愚鈍,請禪師多加教導。”藍芷眨巴眨巴眼,“弟子心理素質差,還請禪師多加鼓勵。”
釋空禪師好看的眼睛緩緩眨了兩下,道:“既然知道自己愚鈍,你便做本座的地下弟子吧,少丟本座的臉。在外頭,也別說你是本座的徒弟。”
藍芷:“……”被嫌棄,哭唧唧。“好的吧。”
釋空禪師僅此一位的地下弟子,也算殊榮呢。藍芷這么安慰自己。
“禪師,弟子我住哪兒呀?弟子我有家不能歸……”藍芷可憐兮兮的說。
釋空禪師右眉眉梢一動:“就與本座一同住這禪洞里吧。”
果然殊榮呢,還能跟師傅住在一起。
藍芷重重點頭:“弟子收到,謝師傅收留。”
答應后又覺得不太對勁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藍芷眉頭微微一皺。
“怎么,不愿意?”釋空禪師俯視著藍芷,目光如一潭深水。
“愿意,愿意。”有地方住就不錯啦。
“只是禪師不怕有人說禪師……金屋藏嬌嗎?”藍芷干干笑問。
“本座不懼流言蜚語。”釋空禪師還是那句老話,十分自信。
“哦。”我看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有這么個徒弟,嫌丟人現眼唄。
藍芷揪扯膝蓋下的蒲團片,腹誹。
頭上釋空禪師的聲音再次響起:“能做到色即是空,才是僧尼的真修行。你我住在一處,可以相互輔助修行。”
這觀點竟與裴珺的觀點如出一轍──身處紅塵四合依然心無雜念,才是真的修行。
釋空禪師的臉與裴珺的臉隱隱重合,藍芷看花了眼,她輕喚:“裴珺……”
釋空禪師陡然一凜,隨即恢復原狀:“藍芷,本座希望你能忘掉前緣,否則它將成為阻礙你修行飛升的最大障礙。”
藍芷輕輕甩了甩腦袋,幻覺啊,怎么看誰都像裴珺。
她乖巧道:“弟子知道了。”
“榻下有不少木板,剛好可以釘一張床榻出來,天黑之前記得盯好,那是你的床榻。”釋空禪師吩咐完,便出了洞。
藍芷慢慢反應過來,哦,釘床板,啊……第一次釘床板,也不知道會不會呢……禪師這就走了,也不教教她……
在蒲團上癱了會兒,有人敲洞門,藍芷現身在洞外。
小和尚抱了一張褥子和厚被子過來,眉眼俱笑:“藍姐姐,禪師讓我送來的。”
“喔喔,辛苦你啦。”藍芷接下了,對小和尚說,“我放進去,你別走呢。”
“好。”小和尚笑笑,就在洞外乖乖等著。
藍芷把褥子被子放在榻上,便趕緊出來了。
她詢問:“小和尚,你會釘床板嗎?”
小和尚撓撓鬢角,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會……”
既然都不會,那還瞎釘什么。等釋空禪師回來再開動唄。
“小和尚,咱們一起玩兒游戲,好不好啊?”藍芷邀請小和尚。
小和尚摸著后脖梗:“被禪師看到,我就完了……”
藍芷攛掇小和尚:“怎么會完了呢?禪師剛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咱們就玩兒一會兒,就一會兒。”
小和尚看見藍芷眼里就冒著喜歡兩個字,這會兒藍芷又再三鼓動他,他經不住誘惑,就同意了,還推薦了一個小游戲。
兩個人就在花架下面做游戲。
游戲規則是,前一個人閉著眼,后一個人在不超過四個巴掌大的規定范圍內埋下一片小花瓣,埋好了就說一聲。然后前一個人睜開眼,在規定范圍,也就是一個小方框內按兩個巴掌印,并且畫下來,如果能在兩個巴掌印里找到小花瓣,前一個人就贏了,找不到的話,后一個人就贏了。
小和尚推薦的游戲,他當然玩兒得好了。
藍芷好幾次都輸了,一連幾次輸,心里堵得慌,總想著下一局會贏的。但下一次何其多,玩兒著玩兒著,后來就忘記了時間。
釋空禪師站在旁邊看了好久,兩小家伙都沒發現。
看這也沒個盡頭,實在看不下去了,釋空禪師輕咳了兩聲。
沒反應,玩兒得正激烈呢,藍芷一副終于要贏的小人得志模樣。
釋空禪師又叫小和尚一聲:“凈緣。”
小和尚嚇得直接跳了起來,低頭連連認錯:“禪師,我錯了,我再不偷玩兒了。”
藍芷也站起來,小眼珠子骨碌碌直轉。
“無量壽經,抄三遍,抄不完不許吃晚飯。”釋空禪師眼梢打著凈緣小和尚。
“是,禪師。”藍芷以為在說她。
當看到小和尚飛也似地跑了,藍芷收住了腳。
釋空禪師的目光灼灼,能把人給燒得灰飛煙滅的那種,藍芷不敢看,垂下眼。
靜默了片刻,釋空禪師開口,語氣里帶著些微質疑:“睡蓮精,我看你拜我為師,就是為了小凈緣吧。”
“哪有?我就是想跟他玩兒。”藍芷急著反駁,但不敢大聲,聲音糯糯。
“玩兒什么?感情?睡蓮精,你若敢對凈緣動心思,本座第一個收拾你。”釋空禪師兇狠起來,口氣很生硬。
真怕被誤會然后被趕走,好不容易認的師傅。
藍芷仰起頭來,好好解釋:“我沒有,我真的就是想多看看他。裴珺說過,這世間所有的緣分,應一世情,當世畢。我不會攪亂他的新生活的。”
釋空禪師有些微不可察的怔然,很快就消失了,他半瞇起眼來,冷諷道:“你還真聽裴珺的話,勝過聽本座的話。晚上不想睡地板,就回去繼續釘床架。”
“喔。”靈力偷偷一涌,藍芷穿過洞門進去了。
沒一瞬又出來了,她睜著委屈巴巴的大眼睛:“禪師,我不會釘床板,你教教我唄。”
釋空禪師嘴角動了動:“……”
真是收了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