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久違又熟悉。

是宋母。

話里絲毫不講道理，也不留情面。

哦，忘了，她們之間沒有情面可以講。

她把視線垂落在光潔的地面上：“關霖告訴你的？”

除了關霖，沒有其他的可能。

那么說，宋衍也知道了。

而宋衍的手機，在宋母的手里。

宋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厲聲又加一句質問：“你血檢報告的結果是什么？”

帶著防備，帶著疏離，帶著警戒，總之就是沒有與擔心有關的感情在里面。

她在電話這邊沉默，沒答。

“我問你話呢。”宋母追問。

她苦澀的提起嘴角：“出來了然后呢？”

聲音很低，像是慵懶的應對著，沒有多大的情緒。

她的眼底，一片幽深的憂傷。

宋衍的手機在宋母的手里，這說明了什么。

顯而易見。

宋母沒多大的耐心，從關霖那里得知這件事情后就一直焦慮心急，也在等這一天的最后結果。

這么大的事情，她沉了整整三個月的氣。

無非是因為宋衍回了A市，在這個抉擇上，她覺得閔夏染還算有點良心。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你快說啊。”宋母在電話那邊催促。

有的時候，你完全不知道你在無形之中會將另一個人推入怎樣的失望和無助之中。

而你，還在自以為是受害者之一。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無辜，多的是自私的人。

閔夏染始終垂著頭，看著空無一物的手，給不出宋母想要的回答。

電話那頭，宋母焦急的呼吸聲，吸氣聲，清晰可聞。

良久，她再次開口：“如果有呢？”

試探的問句，說出的口吻卻是平鋪直敘的。

因為沒有抱有期望。

宋母那邊很快又炸了：“有？”

“你是說你染上了？！”

她閉眼，就連呼吸聲都屏住。

宋母氣急敗壞的口吻還在繼續傳進來：“閔夏染，你染上了你還給宋衍打電話，你有什么目的！”

“你平心而論，宋衍對你難道還不夠好？你到底是在報復誰？”

“他不顧一切的愛你，給你那么多，你呢，你反過來給他的就是這種不干凈的病？！”

“不行，閔夏染，我告訴你，你們必須離婚。”

“你聽到了沒有，離婚，必須離。”

“從今以后...”

電話掛斷，聒噪憤怒的聲音終于從耳邊消失。

世界都清凈了下來。

閔夏染的手臂無力的垂下來，手機滑落到座椅上，閉著眼睛像是隔絕了周遭的一切。

可偏偏所有的事情都在腦海里亂成一團。

本來理清了的，有了明確決定的想法，重新被毀壞。

面目全非。

這一個電話宋衍沒接，這也就是說明宋母的態度足夠代表他的立場。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笑了，眼淚也掉了。

三個月來的堅強，在此刻徹底瓦解。

她的身后，注定空無一人。

偌大的醫院大廳，逐漸嘈雜的人群，各色匆忙的腳步聲。

她一個人坐了很久，久到不想要回公司上班。

那份血檢報告，她最后決定不去取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

從車里出來的時候沒有拿外套，最近倒春寒的厲害，一股風吹來，還是很寒。

凌亂的兩縷發絲擋住她的部分視線，陽光和煦卻不足夠溫暖，她抬手撥開頭發，視線變得寬闊。

醫院門口停滿了車，陸續還有人不斷地在進來，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有人攙扶，有人自己拄拐杖，有人在護士的幫忙下活動，又有救護車緊急出動。

從未停息的運作。

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口，正對著她所站的位置，他站在一側，給過往的車輛留出方便的空間。

他被人群淹沒，人頭攢動中，只有他一動不動，視線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閔夏染看著他，他也回以同樣熾熱的注視。

一個眼神，里面無數的思念，還有很多想要說的話。

他快步向她走近的時候，她也邁出步伐。

人來人往，只有對方是彼此的歸屬。

宋衍一把把她摟進懷里，緊緊的，迫切的，珍惜的。

她瘦了。

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發現了。

眼睛紅著，哭過。

外套沒穿，冷著。

說是一早來拿報告，直到現在才出來，害怕過。

“我來晚了。”他抵在她的肩頭輕聲的開口。

“早上最早的飛機，九點鐘到的，十點鐘到的這。”然后在門口等到現在。

說完，他又繼續說沒進去找她的原因：“我想讓你走出醫院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不是我沖進去讓你猝不及防，三個月沒見面，我更想給你感動多一點。”

他這樣說著，聲音卻要命的低沉，迷人。

他的口吻，一點也不像是三個月沒有見的人，一點也不像是感情破裂的夫妻，像是以前一樣，以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而他要給她的感動，也做到了。

她被他感動的一塌糊涂，本來以為在里面已經流夠了眼淚，現在又再次決堤，一顆一顆的往宋衍肩上砸。

她一邊哽咽著，一邊把一句話說完整：“你這樣....我也，猝不及防。”

她沒想到宋衍會直接來找她。

是啊，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么。

宋衍說過的就會做到，沒說過的也會做到。

說過的三個月就是三個月，說過的來找她就是來找她。

不會早，更不會晚。

醫院門口，人人形色匆忙，有自己的事情要操心，路過的時候都不由的分出一個眼神看他們一眼，或許是什么好消息。

即使是在這樣集結各種感情復雜的地方，也會有人喜極而泣。

閔夏染緊緊的摟著宋衍的脖子，舍不得放，咬著唇，哭聲被咽下，肩膀在他手臂小動作的抽動著。

他不停的輕拍著她的后背，在她的耳邊說：“我回來了，不哭了。”

“我給你打電話了。”她哭著說，嗓子都哭啞了，話里滿是委屈。

宋衍說：“早上起來得知這個消息，只有一個反應，就是要立馬見到你，手機沒找到，沒再找。”

他不知道手機被宋母拿去了。

她閉眼，又摟緊了他一分。

像失而復得的珍物，所以她必須要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才可以的抓住。

是啊，他是這么的愛她。

而她，還總是低估了這份愛。

身上的寒意被他全部帶走，換成一身的溫暖裹挾。

是宋衍一直在給她的，溫暖。

而她，卻是這么自私。

良久，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淚水已經枯竭，她開始冷靜。

說：“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