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之行沒走，閔夏染也沒走，兩個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會。
打破沉默的，是關霖的出現。
事后的一切你也別管，更別做好人，濫好心，做一個聾子，啞巴，離我越遠越好。
當時她留給關霖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她相信關霖也不會這么快忘記。
所以在這里遇見，她壓根不想落一眼視線在關霖的身上。
她來到醫院建設出這么高的心理準備，已經用盡了她這三個月里所有的情緒，再面對這兩個都不想再見到的人，她是真的累。
關霖出現在這里顯然不是偶然，她踩著高跟鞋，臉上掛著墨鏡，走近也沒有摘下。
所以關霖走近的時候先是和閔之行視線相交了一下，閔夏染沒注意到，也不想去關心。
“好久不見�！逼椒τ质煜さ拈_場白。
閔夏染無奈的攤了下手：“怎么？現在都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得艾滋？”
艾滋兩個字，已經能夠很流暢的用在自己身上，并說出來。
只要結果還沒出來，她就有足夠的底氣，說的事不關己。
可是眼前的這兩個人，非不如她意。
“之行是關心你�！标P霖提醒般開口。
她輕諷著想笑一聲：“之行？”
什么時候這么親切，連之行哥都不叫了？
關霖的臉色明顯一愣，正要開口說什么，閔夏染根本毫不關心背后的原因，又問：“你們什么時候走？”
她看出來，他們是一起來的。
一起來的目的是什么，不想知道。
閔之行和關霖對視了一眼，后者分不清墨鏡后的神情，但閔之行的表情一直很淡。
從見面時就沒變過。
話也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們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情可以用。
他們不走，她也會走。
檢查結果，用不著他們擔心。
像是達成某種默契，關霖走至閔之行的身側，兩人并肩站著。
這一看，還挺登對。
閔夏染在這時瞇了瞇眼，察覺到一絲蹊蹺，但沒多說。
閔之行深深的又看了她一眼后，轉身，算是尊重她沒繼續留著。
又或者是不好意思當著關霖的面繼續糾纏。
至于到底是因為哪一種原因，閔夏染也一點也不想知道。
“關霖�！彼凶￡P霖隨著閔之行轉身的步伐。
關霖轉回身，閔之行也頓下。
“我們之間的交易作廢�！�
“順便提醒你一句，我們還有賬沒算完�！闭f完，不等關霖是否明白過來她話里的意思，冷冷的轉身。
一如既往的留下一個干凈漂亮的背影。
待她走遠后，閔之行才問：“什么交易？”
關霖拿下墨鏡，露出微腫的眼睛，黑眼圈被遮蓋住，但還是露出能夠察覺到的烏青。
“之前我答應她，在她面前消失�！彼胺剑稹�
閔之行看了她一眼，將她不算很好的氣色收盡眼底。
又問：“什么賬？”
“.....我也不知道�！�
*
*
閔夏染走進醫院大門的時候，大腦里的神經又重新被拉緊。
松開手，她這才發現握著提包的那只手心，已經有了汗漬。
一旦過度緊張，她就容易手心出汗。
害怕也是。
剛剛在門口的那番對話，她情緒要有多激動，其實她的內心就有多不安。
她覺得她需要緩緩。
沒有直接去取檢查報告，她在一樓的大廳選擇了一個空位子坐下。
雖然醫院才剛開門沒多久，可是來看病的人就已經有很多，大多人都不是第一次來，知道來的早有哪些方便。
即使是挑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她的對面還是坐著一個年邁的老奶奶，帶著老花眼鏡，在看一張單子。
她腦子里暫時短路，視線就這么直接的停落在對面人的身上。
老奶奶察覺到她的注視，朝她望過來，和藹的點了下頭。
她笑不出來，但是視線卻柔了下來。
“小姑娘，你也來看病��？”老奶奶的聲音聽上去也可親極了，像是在和自家的孫女說話。
想起自己的奶奶，遠在英國，上一次視頻通話還在半個月前。
在這樣不經意的時刻，陌生人的溫暖往往也很珍貴，也很實用。
她心下一暖，點頭。
老奶奶沒問她得的是什么病，這不是什么好的談資，就像她也一點不好奇老奶奶手上拿著的是什么檢驗單，病情有多嚴重，還是小毛病又復發。
來醫院的人，都是同一個身份，應該同病相憐。
“小姑娘一個人來？”老奶奶看到了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知道她結了婚，但還是親切的叫她小姑娘。
她再次點頭，眼眶卻溫熱。
現在，此刻，特別想宋衍。
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想。
“先生沒陪你來？”老奶奶依舊面露善意，瞧見了她眼睛里的淚光，將單子收了起來。
“沒有，他忙。”她回答，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哽咽。
老奶奶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年輕人，都忙。”
還想說什么，同樣白了鬢角的老爺爺走了過來，在老奶奶身旁坐下，覆在她耳邊說話，一邊還用手勢指了指一個方向。
老奶奶點了點頭，在老爺爺的扶持下起身。
走的時候，老奶奶說：“小姑娘，沒什么過不去的坎，你們還年輕，以后的路還很長。”
在老奶奶蹣跚著走出幾步遠的時候，她才消化掉這句話，對著背影說了句：“謝謝奶奶�！�
老奶奶的耳朵似乎不太好，沒有聽見，慢慢的走遠了。
你們還年輕，以后的路還很長。
是啊，路還很長。
只是一個坎而已。
他們是連生死都經歷過的人，又怎么能在這件事情面前怯弱。
她看了一眼時間，和醫生約好九點拿報告，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沒著急，從手提包里找到手機。
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這些天只活在手機里的那個人的名字。
電話撥通，那邊很快接起。
“宋衍，我想你了�！�
這是她接通電話說的第一句話，深吸了一口氣，舒服極了。
電話那邊卻是沉默，一秒，兩秒，數秒。
她望著頭頂的玻璃天花板，通體發亮，等著那邊的回復。
他說，他會來找她。
還是沉默。
這時她才察覺到不對勁，看了眼手機屏幕，確定是那個號碼，也已經接通。
可是傳出來的聲音卻是出乎了她意料的，尖銳狠厲。
“閔夏染，你到底要害宋衍到什么程度，艾滋是會傳染的！你還有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