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閔夏染安頓好在病房后,易爾卉出來打水。
正好看到坐在長椅上的宋衍。
她先是一愣,隨后又望了一眼病房里已經睡過去的閔夏染。
“閔總已經睡了。”她的意思是他可以進去。
宋衍和閔夏染都是好強要面子的人,易爾卉是知道的。
但看此時宋衍臉上的表情,怎么有一種不是簡單吵了架的感覺。
見宋衍沒反應,易爾卉一時有點尷尬。
“我去給閔總打點熱水。”她又猜想可能是因為她在場,所以宋衍還拉不下面子進去。
于是她識趣的走開,內心卻想不明白。
宋衍一看就是對閔總一往情深,她到墓地的時候他肯定也在,那他怎么會眼睜睜的看著閔總挨風受凍這么久?
難道是宋衍又做了什么對不起閔總的事情?
不對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以閔總的脾氣肯定也不會把難過表現的這么明顯。
眼下看閔總這么落寞悲慟的樣子,總共加起來她所見過的就沒超過三次。
確切來說,這是第二次。
正這樣想著,長椅上的人突然叫住了她。
易爾卉瞬間注意力集中,回頭:“宋總?”
宋衍依舊沉著眸,幽幽的看向白色瓷板,聲音干啞生冷。
原來他只是要過問閔總的病情,她把醫生的就診和交代都如實交代以后,宋衍的神情一成不變。
走廊上的燈線打在他的身上,易爾卉這才看出來他也是淋著風雪來的,西裝近乎都濕了。
宋衍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見他也沒有起身的意思,易爾卉試探性的問:“宋總不進去看看閔總?”
宋衍朝她伸了伸手指,這樣的手勢她再熟悉不過了,讓她別管了的意思。
她暗自嘆了口氣,抱著熱水壺又走了。
宋衍終于抬頭,望向那扇門,雙腿如同灌注了鉛般重。
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收緊,青筋在手背上暴起。
他克制住沖進病房里的沖動,用理智告訴自己要冷靜,要耐心,別急。
給她多點時間。
只是越是這樣想著,他就越是心里堵得慌。
易爾卉打完水回來的時候看到長椅上已經沒有了宋衍的身影,嘴角微微提起,她就知道宋衍會忍不住進去。
透過門窗往病房里看的時候,病房里卻只有閔夏染一個人。
易爾卉皺眉,扭開門進去看了一圈,并沒有第三個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
*
*
宋衍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喝的一塌糊涂。
可今天,他卻一心只想醉。
醉了,也就不會再想起那些讓他心緒煩憂的事情。
可越是灌下酒精,他的眼里腦海里都是她的身影。
開心的,得意的,生氣的,臉紅的,落寞的,無助的,哭泣的....
怎么揮也揮不掉。
宋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精麻痹著神經,卻越來越清醒。
難受也一點都沒有少。
病房里她憔悴的面容,蒼白的唇色,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她緊蹙著不肯松開的眉心。
結束。
到此為止。
每一個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都像玻璃渣子狠狠的刺進他的心臟。
他以為他有多頑強,能夠抗住所有一切預料中的意料之外的變革。
原來,也不過如此。
和她有關的,都是他的軟肋。
宋衍不知道往肚子里灌下多少酒,意識終于開始渙散。
他把自己鎖在家里,悶聲的灌。
這樣的宣泄,可以在結束的時候不留痕跡。
也就可以裝作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他看著純凈的玻璃杯,兀自的笑了。
呵,活該。
他不怪別人,只怪自己。
酒杯被他摔了一個又一個,酒精味彌漫了整個房間,他看著遍地的狼藉發笑。
和他一樣糟糕。
宋衍躺在地板上,手中握著酒瓶,身上還穿著今天被雪反復淋濕的西裝,一貫平整無瑕的襯衫也翻出一角。
狼狽和凌亂,宋衍和遍地的玻璃碎片相得益彰。
意識在大量酒精終于開始麻痹,宋衍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昏暗的房間里,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眼中的腥紅。
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沉,亮起了零星的燈。
他從冰冷的地板上坐起,手臂慵懶的搭在膝蓋上,腦袋異常的沉重。
胃部像是燒了火般灼熱。
他無暇關心時間,卻下意識的找手機,踉蹌著腳步來到吧臺,解鎖。
沒有他想看到的未讀短信。
她醒了沒有,又是什么情況,他無從得知。
他自嘲的勾起嘴角,視線掃在手邊的酒上,仰頭再次喝下。
手中的杯子不知道又空了幾次后,電話鈴聲響起。
他的視線已經變得恍惚,看不清來電的人是誰。
他以為是易爾卉,接通之后是恭敬正音的助理。
他皺眉,此時不想聽到關于她以外的任何事。
正要掛斷電話,胃部傳來一陣絞痛,拉扯著整塊腹部的肌肉般,他手中的力度一顫,杯子再度滑落,清脆的一聲碎響。
電話那邊傳來急切慌亂的呼聲,宋衍已經分不出來多余的清醒去應對。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宋衍已經在了醫院。
充斥著藥水和白色的專屬格調,他揉著太陽穴起身,看到一旁面色沉重的關霖。
宋衍張口,喉間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關霖見狀,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胃出血,需要留院再觀察兩天。”
關霖平靜的說道,像是護士在秉承醫生的交代轉述病情。
宋衍有胃病,關霖是知道的。
宋衍向來自律,她也是知道的。
突然接到助理的電話,電話里說宋衍差點酒精中毒,現在胃出血在醫院的時候,她就知道肯定是因為閔夏染。
但,關霖終歸還是沒有狠下心來置之不理。
宋衍對關霖話并沒有多大的起伏,像是無關己一樣。
他揉著太陽穴,胃里正處于翻江倒海之勢。
“難受的話,我叫醫生進來。”關霖察覺到他的異樣,起身正要出門。
“小霖。”宋衍叫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才平穩住說話的氣息:“我的手機?”
關霖一滯,石頭狠狠的從高處砸落在她的心上。
失望之意溢于言表:“你都這幅模樣了,還就只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