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眸在燈光下越發(fā)雪亮,似是欣賞般的盯著宋衍臉上的神情。
他的下頜線緊繃著,似是在隱忍。
數(shù)秒后,他才打破沉默:“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
不會再發(fā)生了,他暗自篤定。
她提了提嘴角,琢磨著他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將杯中酒飲盡。
窗外逐漸泛白,光線透過窗戶折射進房間。
他們很少說話,不疾不徐的喝著酒,似都有著無法言說的心事。
她微醺,他神色依然。
“出去走走?”宋衍問。
她揚眉,扶了扶額:“風(fēng)大。”
他環(huán)顧了一圈,視線找到衣架上的大衣:“帶著外套。”
說著他已經(jīng)起身了,她微微蹙眉,身體不聽使喚般也從沙發(fā)里離開。
船板上的風(fēng)很大,剛一出來整個人就被吹的凌亂無比。
宋衍風(fēng)吹來的方向站去,擋在她的身側(cè),右手握住她的肩。
冷冽的風(fēng)吹走積蓄起的醉意,她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
覆在她肩上的手收了收,帶著她往船尾走。
海鷗在海平面上飛舞,嘶叫著,叫醒黎明和日頭。
天邊有著淺淡的光輝,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漸擴散。
她徹底清醒過來,是日出。
船在風(fēng)浪中前行,他們的視線平視著前方,整片大海似是他們的征途。
她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炙熱溫度,在海風(fēng)里被放大。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日出。
以前也沒有看過。
她被自己這樣的情緒震驚到,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慨。
宋衍在她的心里,早不該再有位置。
風(fēng)聲呼嘯,海鳥低鳴,人影在天光下合二為一。
宋衍垂眸看她干凈的臉龐,如同光下的水面,微波粼粼。
她融入景色里,卻比景色更占據(jù)他的眼。
“染染。”他的嗓音被風(fēng)吹的沙啞,很低的聲線。
“嗯。”她應(yīng)了一聲。
“你說一個人要忘記過去,需要多久?”
他的問題饒有深意,她沒立馬作答。
視線看著從海天一線處高起的日出,若有所思的答:“也許一天,也許永不。”
宋衍的視線越發(fā)深沉:那么你呢?
他沒底氣得到她的這個答案,于是換了個問題:“那將來呢?”
她微怔,側(cè)過臉迎上他的視線,風(fēng)把她的發(fā)絲胡亂的吹在她的臉上,掩去她的大半表情。
四目相對,她沒答,他率先放棄:“算了,別想了。”
只是這樣的問題并不能讓她說算就能算了,宋衍的話像是一個準(zhǔn)確無誤的圈,套住了她的心事。
她收回視線,目光落在遠處卻沒有焦距,只覺得站在自己身旁的這個人,給她一種很大的錯覺。
紅色的太陽從天邊徹底升起,他們默聲迎接著它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的一天。
目光所至,似是給了萬物最大的敬意。
她不可否認的是,她享受這樣靜謐的一刻。
從A市坐船到貨船被劫的海岸需要兩天,他們需要先和海軍碰頭,組織一下計劃,這也是閔之行千叮嚀萬囑咐的,到那邊一定要聽從海警和海軍的安排,他們是專業(yè)的也有經(jīng)驗,你要給他們的十足的信任,其余的人一概別去理會。
這個其余的人,閔之行特指的是宋衍。
和海軍碰頭之后,主要由宋衍負責(zé)接洽,談貨船現(xiàn)在處于什么樣的情況。
宋衍本來是讓她回房間休息,這些事情交給他來處理。
她沒同意,怎么說她也是閔氏負責(zé)人,關(guān)鍵時刻躲房間給別人留下差影響可不好。
宋衍無言以對,也就默許她留了下來。
聽海軍說著嚴(yán)峻的情況,她是半分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了。
這樣的情況有多危險,她親身經(jīng)歷過,等海軍說完,她首先強調(diào)道:“必須保證每一個人都平安歸來。”
這句話,她是對宋衍說的。
宋衍深深的看著她,點頭。
海軍把最真實的膽子壓在他們身上之后,又寬慰說,這樣的情況還不算差,只要按照計劃來應(yīng)該不會出意外。
應(yīng)該是他們一貫的保守說法。
背后的風(fēng)險誰也說不準(zhǔn),要么不發(fā)生,一發(fā)生便是沒有了歸途。
宋衍察覺到她臉色變的難看,便終止了會議。
他替她倒了杯水,遞到她手上:“放心吧,一切都會順利。”
她轉(zhuǎn)頭望向他:“你哪里來的把握?”
宋衍:“.……”
她的緊張,像是一座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瀕臨死亡的場景,再次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她克制著,維持面上的平靜。
言語里依舊帶著冷肅之意:“在沒有順利解決之前,誰都沒有資格做出這樣的保證。”
宋衍微怔,看著她堅定的臉,伸手將她擁進了懷里。
她的體溫和氣息,讓他分外的心靜。
他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也知道她心里所藏著的真實情緒,于是換了一種承諾來讓她放心:“我會竭盡我所能,讓每一個人都安全回來。”
他的重音落在每一個人上,似是覺得不夠,他又強調(diào)一遍:“誰也不會落下。”
*
*
傍晚時分,眾人又開了一個會議,重復(fù)最后的計劃安排。
天黑以后,大概八點的樣子,宋衍帶著錢獨自登貨船去贖人,海軍找到合適的機會就也上船救人。
閔夏染聽完之后,驚問:“我呢?”
海軍二隊隊長看了一眼宋衍,回答說:“出于安全考慮,閔總在船上待著是最好的選擇。”
閔夏染看他的神情,也就明白這是宋衍提出的要求。
她來到這里的目的,并非只是因為宋母的威脅,更也是抱著要將船員等眾人平安帶回的念頭。
她曾經(jīng)有過經(jīng)歷,也熟悉楊氏貨船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也知道怎么行動切實有效,雖然在剛才的會議中都有提到,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有著登上貨船去贖人的能力。
宋衍不是做不到,只是她不信宋衍能夠真的妥善應(yīng)對到最佳。
畢竟在這樣生死的關(guān)頭,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利己也好,自保也罷。
她經(jīng)歷過,所以她懂。
“不行。”宋衍沉聲斬斷她的念頭:“貨船你不能去。”
他的聲線和雙眸里都有著不肯讓步的冷冽:“他們的安全,我們自然會去保證,一個不少。”
“可是你,必須一直待在安全范圍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