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溪對事情不大關心以后，消息反而逾發喜歡往她的耳朵里鉆，鄧元霽想方設法地將消息告訴豆蔻，豆蔻難得地肯配合他，有意無意地將消息說給她聽。

　　“累嗎？”夏竹溪一面繡著扇套一面好笑地問絞盡腦汁想告訴她消息的豆蔻，“往常我想知曉什么消息，他們還要千方百計地瞞著我，如今我索性放開不想理會了，他們倒開始想方設法地將消息透露給我。”

　　“小姐先前尚是局中一環，自是要毫不知情才能將戲做的圓滿。”她們原先就知曉自己是局中一環，因而有些事不去問不去想，嫁人也好入宮也罷，一切事由全賴他們籌謀，只是到底沒有想到，那個把夏竹溪一生改變了局，做了與不做的結果竟然是一樣的。

　　“他們原就是為了用鄧夏兩府的聯姻拖延時間，高青梓已經走投無路到替有口頭婚約的人另謀出路，這比什么都能讓宮里放松警惕。”或許高青梓真的沒有這層意思，但其他人未必沒有想到這層，“駙馬連帝姬都算計了進去。”

　　宮里對外間的消息來源不多，長福尚駙馬后，是最合適打聽兩個王府動向的人，今上把女兒當做打探消息的探子，鄧元霖未必不將這位帝姬當做反制宮中的棋子。

　　她自己是甘愿入局去做局中的棋子，長福卻是自以為看透局面，想要在宮中與鄧元霖之間周旋平衡，就是為了這樣的平衡，卻在不經意間成為鄧元霖的棋子。她原以為她們兩人之中，至少自己看上去沒有那么可憐，宮中宴請之后才發覺，原來她與長福是一樣的。

　　“算計便算計了，入局前就準備好讓他算計的，可到最后也是一句我想聽的都沒聽到。”她發了好一通脾氣也沒得高青梓半句愧疚之語，他們兩人之間又不是只有局勢利益，他那樣故作不知的樣子，才最叫人傷心。

　　“小姐想聽的話世子說不得，當時人都坐在一處，他又算得上是最要緊的那個，他若是說后悔了做錯了，那要叫旁人怎么想？”

　　夏竹溪長舒一口氣，豆蔻說的道理她都懂，就是都懂才覺得自己這一遭真真是好不值得，“便是如此，我才索性不管了。”

　　她將兩手一攤，好一副灑脫的模樣，“這些事情有哥哥操心也就罷了，我安心做個局中人，少費些心神，也叫自己好過些。”

　　她雖是這一副看開看透的模樣，可豆蔻比誰都清楚，她這是在自己生著悶氣，“消息都送上門了，也難為二少爺日日都裝做說漏嘴的樣子，小姐聽一聽權當解悶吧。”

　　有信國公謀害南安郡主一事在前，眾人對盧玦的事便顯得沒有那樣關心了，刑部先提審盧玦，也是為了先嘗些甜頭。沒有了今上的庇護，江尚書覺得審問得倒是異常順利，不知是盧玦識時務還是得了什么授意，他肯一人將全部罪名認下，倒是不肯承認此事與國公夫人有什么關聯。

　　江尚書曾在眾人面前明示盧玦，受人蒙蔽所為或能保住性命，卻也沒能叫他開口。江尚書心中清楚，此事設計嚴密絕不可能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所為。至于國公夫人，在堂聽審的眾人大約心中都清楚，不過是推出來頂罪的罷了。

　　建康城里，滇親王府中的大部分隨侍都是宮中撥出去的人，剛巧泄露滇親王行蹤與在后接應的又證實了是信國公的人，盧玦哪里能有這樣的手段，去指使國公府的人。信國公往宮中安插自己的人若不是圖謀不軌那便也是被人授意，這人是誰不言而喻。

　　一同聽審的人不少，除輔國將軍之外，還有幾位皇室宗親，此次不叫大理寺插手大約是前次大理寺太過叫人失望所致。江尚書是定要一查到底的，輔國將軍只聽審，旁的事不發一言，幾位宗親分成派，一是希望盡早結案莫要節外生枝，一是希望查個清楚明白，莫要讓無端揣測侮了旁人的清白。兩方僵持不下，江尚書決議先將此事放下，容后再審。

　　“原先審盧玦不就是為著能有個了結，現下審了一點又放下，豈不是前功盡棄？”豆蔻能將事情說清楚個大概，卻不大能懂江尚書的意思，正是該乘勝追擊的時候，怎么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左右口供拿到手上了，該認的也認了，剩下的容后再查也沒有什么不好。”若真是一查到底，真查到了宮里，信國公的案子不用審就會被今上尋個由頭壓下，倒是他才是得不償失。

　　她看豆蔻不明所以的模樣笑道，“暫時擱置罷了，現下去審信國公的那個案子，說不定審著審著，就查到一起去了。”

　　原本兩個案子之間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刑部將兩個案子分開不過是想將條理理順，而不是將兩方割裂，盧玦如今是想要一力承擔，但也要看高青梓他們愿不愿意。他們的反擊絕不會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任由盧玦將事情擔下豈不是白費了他們的一番心思。

　　必定還有后手，夏竹溪覺得那幾位要求一查到底的宗親大約也是他們的安排，身為宗親難道真不知信國公背后有何人么，不過是要借江尚書的手將事情攤開，擺在明面上，什么侮人清白，他們大約更不能將臟水直接潑在今上身上才好。

　　“信國公從暗害南安郡主開始，再到近日構陷高青梓，已經近二十載了，倒是不知信國公府與越恭王府有怎樣的深仇大恨，值得他這樣不顧一切地趕盡殺絕。”

　　信國公若想將此事擔下，或許還能勉強解釋自己為何構陷越恭王府，若是想保住性命……夏竹溪思來想去也想不到一個能保住信國公性命的理由。

　　不過她隱約猜到了高青梓他們的計劃，一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些瘋狂的計劃，她穩了穩心神，“還有呢？他日日在院子里轉悠，總不能只告訴了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