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沒，沒什么”，匆匆松開手。
小太監撓撓頭，瞪了對面吃的滿嘴流油的小墨子，退了下去。
怔怔然的看著烤雞，拿起一旁的小刀將肉片下來，擺在盤子上，每片一片肉，心就跟著沉一分，放下刀，“主子，奴婢有事求您”。
紫紫和鄭恒南看著她。
“奴婢想請主子問問這道菜是誰做的，可否讓我見見這個人”。
“認識人嗎？”
誠懇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還不知道，就是似曾相識，但是真的很想見見”。
紫紫看看她，然后看向自己家王爺。
鄭恒南招手荊二上前，“你陪梅娘去御廚尋王御廚，問下烤雞的事。”
“是”。
梅娘跟著荊二走了出去，轉了幾個彎后到御膳房，老張正坐在門檻上，眺望著宮燈，嘴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就這樣和梅娘四目相對。
手里的煙袋煙桿滑掉，“心心？”
“阿公？”
梅娘心里猶豫，可最終還是叫了出來。
“心心，你還記得阿公？”
點點頭，“我記得燒雞，可是都不是阿公的味道，曾經問過爹爹和娘親，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阿公，為何我會叫你阿公？”
老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狠狠的閃了自己兩個嘴巴，“阿公不是一個好阿公”。
梅娘連忙去攙扶他。
擋住她的手，“當年我女兒與書院先生私定終身，不被我認可和看好，他們二人卻堅決的離家而居。
五年，我找了她整整五年。
當我找到書院的時候，你已經四歲了，很是伶俐可愛，而你母親也再次有孕，看她過得幸福，我雖然心中還是有不甘和怨氣，怪你父親太過自私，怪你母親任性，可又能怎么辦。
匆匆停留了五日后，啟程去往北地，誰成想小小年紀的你竟然藏在了我的貨車上，我們發現你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我趕緊給你娘去信，就留在當地給你養病，一個月他們都沒有消息，一氣之下我就把你帶到了北地。”
將他拉起，“他們為什么沒有來接我？”
“他們發現你走失后，不停的找你，也懷疑是不是被我帶走了，但是我當時并沒有告訴他們我的去處，派出去的人沒有找到我，你母親由于心急又小產。
而我派出去的人，趕上動亂沒有將消息送到，就這樣陰差陽錯的，你被我真的帶走了。
在北地，你也不著家，跟著我四處溜達，花燈節那日，我約了三個好友吃酒，你捧著燒雞樂呵呵在山莊門口和其他孩子一起，我以為沒有什么，平時也不帶小廝和丫鬟婆子，就這樣，等我酒醒來的時候，整個山莊都沒有尋到你。
我一直在北地尋你，走街串戶的做買賣，就是為了找你，可是杳無音信。
當地的人販子我也找過，衙門也去了，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直到三年前，他們說宮里的燒雞和我做的味道一樣，我才尋到這里。”
梅娘定定的看著他，“原來我真的不是爹爹和娘親的親生女兒。”
張老先生看著他，眼波晃動，“外祖對不起你，你本名陸心霜，乳名心心，是陸山書院院長的女兒”。
“陸山書院，陸院長，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從她的腦滑過，從耳朵里滑出。”
而靠在東面院墻的墨蘭衣角，久久停留在原地。
荊二扶著她往回走，“梅姨？”
回到馬車上，她的思緒紛亂，抱著自己的腿。
“心心，外祖陪你回去吧？外祖一直沒有臉回去見他們，三年前我原本想說出來，但是看到你母親好不容易從悲傷中緩出來，我開不了口。”
“外祖，你住在宮里嗎？”
“不是，我只是每日按時按卯去上工，我住在杏花胡同。”
“好，外祖，您先回去吧，我，我過幾日去看您。”
等紫紫和鄭恒南走出來的時候，梅娘已經收拾好自己，恭敬的等在車旁，紫紫看了莊親王一樣。
“梅姨，你陪紫紫坐馬車吧。”
說完，扶她進入車廂，自己則騎上怪棕。
紫紫拉著梅娘的手，“沒想到，一個晚宴有這么多事，梅姨，你沒事吧？”
搖搖頭，“奴婢知道了一些事，想后日休息一日，帶著文蘭和文竹去趟陸山書院”。
“好，讓王爺從荊家軍抽出來幾人給你。”
“王妃不問問奴婢去做什么？見誰？”
“你若想說，我就等著。”
“謝謝王妃”，蠕動了下嘴唇，“我今日得知，我原來不是爹爹親生女兒，是陸山書院走失的那個孩子。”
紫紫一下了然，不解道，“可是相距那么遠？”
梅娘也苦笑一下，“是呀，這么遠的距離。
剛剛見到的人是外祖，是我記憶里久遠的記憶，一直以來我都快當成自己的一個夢了，卻是一場又一場噩夢，原本我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在父母健全的家庭，與學子們一起。
或者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心待嫁。
如今，不知道這樣的我，他們能否接受。”
摟住她的肩膀，“沒出嫁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家里多余的，父母不喜我，為何還生我。”
“常說生養兒女就像五根手指，有長有短，自然就會有偏頗。
可是對于父母，我們是不可缺失的，無論什么樣子。”
梅娘的臉上掛著淚花，怔然的抬頭看她。
用帕子輕輕擦拭，“如果他們不接納也無所謂，你還有自己，還有文蘭兄弟，還回來給我當廚娘，咱們可是許出去兩壇子熏魚了的”。
“姑娘，就掂心吃的”，破涕而笑。
“這樣一笑多好，咱們梅姨怎么這么多難題”。
梅娘看著她，腦袋里面想了想，敲了一下，尷尬的道，“我好像除了做菜和養兒子還行，其他還真是。”
“哈哈哈，梅姨說早了，兒子還沒娶媳婦呢。”
馬車外，聽見自己小媳婦的笑聲，莊親王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十指相纏，聊著晚宴和梅姨，真是感嘆命運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