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蘇理來的時候，就有人想把他轟走的。

但是被顧瀟遠給阻止了，對于已亡人來說，這是一種尊重。

更何況，藍煙生前跟他的關系不差，他也確實幫了藍煙不少忙。

雖然知道蘇理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但也沒想到當著藍煙的面，他能這樣嗆墨寒深。

顧瀟遠見狀想上前去跟蘇理說幾句話，墨寒深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蘇理，今天這種情況，我暫時不跟你計較，但你要繼續不說人話，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我就說你能把我怎樣？你敢說藍煙有今天的下場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墨寒深盯著藍煙的照片，輕笑了下，“是又如何，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理被他嗆的沒辦法反駁，只能冷笑。

墨寒深又繼續說，“我已經說了，來給她祭奠可以，但不懷好意，就算是當著她的面，我也會把你請出去。”

蘇理好笑，“墨寒深，你和藍煙除了那一紙結婚證，你自己捫心自問你們之間有什么？嗯？煙兒生前答應過我，她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脫離你，跟你離婚，她也答應過我，如果將來她還能有選擇，她會答應嫁給我。”

最大的目標就是脫離他么？

有過想法嫁給蘇理么？

原來在她心里……是這樣想的？

墨寒深的面色冷如寒冬，“她說過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沒辦法脫離我，她答應你，只不過是她再知道自己沒辦法脫離我的情況下說的敷衍話罷了，你還當真了？自己看看自己，渾身上下哪一點會是她喜歡的？”

蘇理抿唇，很不悅，“我就佩服你這種不管什么時候都波瀾不驚的樣子，說好聽是不動聲色，說難聽不過就是自欺欺人，藍煙她不愛你，其實……”蘇理眸光深深的看向黑白的照片，忽的笑了下，“死，對于她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煙兒，你終于自由了，恭喜。”

墨寒深沒在理她，沉黑的眸子里是深不見的情緒，他說她不愛他，他知道，在這樣的他面前，她不會再有愛……

只是現如今，愛與不愛，早已沒了意義。

蘇理也沒在說話，于他而言，能陪藍煙最后一程，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他不想鬧的太大，以至于到最后，連她的最后一程都沒能陪著。

墨寒深這個人喪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來？

就算是他心里在痛恨，又能怎樣，藍煙已經不在了……

……

傍晚，門外傳來響動。

汪暖從門口哭著跑進來，“藍煙……”

汪暖的家事已經處理完畢，池進等于是落網，不管是賠償還是別的什么，自然有池家來領著，很多事情也都有了交代，池仁醫院被清算賠償，全國那么多家醫院，全部即將收歸墨氏旗下。

說起來，汪暖在這件事情算是功臣，如果不是她母親作為導火索，想必怎么著都抓不到池進的尾巴。

只是再怎樣……她仍舊高興不起來……

如果不是她，藍煙或許不會被牽扯進來，如果不是她……藍煙就不會死……

墨寒深淡淡的掃過哭著的汪暖，沒有說話。

在這種情況之下，墨寒深跟蘇理是一致的，有些事情不能在她的靈堂上處理，應該讓她安安靜靜的的走，而不是在臨走的時候，還要沾染世間俗事。

只是有時候事情的發展路線，并不會按照你所想的方向走。

晚上，大堂上靜的只能聽到紙錢燒著的聲音。

忽然間有人闖了進來，一眾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藍煙的照片就被人猛的摔到了地上，棺材前的蠟燭也被一腳踢翻……

“這種女人也配在我墨家受人祭奠？！”

眾人看著這凌亂的一面，在看看已經瘋魔的顧玲，沒人敢吭聲，畢竟她是墨家的長輩。

顧瀟遠想上前去勸說，但墨驚宸就在她身后，卻什么都不說，又怎么會輪到他說什么呢？

最終他站著沒動。

目光落到了墨寒深的身上。

墨寒深似乎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彎身撿起照片，將蠟燭固定好，重新點燃。

然后才緩緩直起身，看向顧玲。

顧玲見他不僅沒有順著她，還把藍煙的照片重新弄好，氣的雙眼通紅，上前又要繼續破壞。

但是被墨寒深攔住。

被墨寒深攔住，顧玲瘋的像個野人，抬手就要扇上去。

墨寒深扣住她的手腕，看向墨驚宸，嗓音凜冽的沒有任何溫度，“在我的耐心沒有被消耗完之前，帶著她馬上消失！”

墨驚宸顯然是站在顧玲那一邊的，聞言笑了下，“寒深，這件事你做的有失分寸，不是么？”

墨寒深面無表情，眼底已是風霜萬重，“分寸？輪不到你來教我什么叫分寸，這是我合法的妻子，墨家的少奶奶，受得起這樣的禮。”

墨驚宸輕笑，“是么？”

他話音剛落，門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墨家的仇人什么時候受得起了？你讓你弟弟情何以堪？”

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目光看過去，只見墨爺爺拄著拐杖，氣憤的站在門邊。

不管墨爺爺怎樣不管事，但說到底是墨家的大家長。

墨寒深看向門口處的老人，過了幾秒才開口說話，“爺爺，天盛的事情是天盛的事情，她是我的妻子，毋庸置疑，你難道要人傳出去，墨家少奶奶凄慘去世的笑話？”

墨爺爺拄著拐著走過來，聞言輕哼一聲，“你難道想傳出去，墨家對仇人風光大葬的笑話？”

顧玲大笑，“可笑，實在是可笑……”她笑著抓住墨驚宸的衣領，“你不是說他只是因為仇恨才娶的那女人么？嗯？你不是說他是為了報復么嗯？到現在你還要去信他么？我看天盛就被他給害死的！”

這句話說出來，在場的人俱都睜大了眼睛。

好在外賓很多都回去了，只剩下墨家自己人，否則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又是一件笑料和猜測。

墨寒深不是沒想過顧玲會懷疑他害死了墨天盛。

但聽她親口說出來，還帶著如此憎恨的眼神時，即便是他是銅墻鐵壁也覺得心口被扎了下。

他嗤笑，“爺爺，父親，你們也是這么認為的？認為是我故意去謀害天盛？”

墨驚宸沒說話，墨爺爺也沒說話。

墨寒深冷笑，“或許，天盛在你們眼里是比較重要，也或許墨家在你們眼里重如生命，但并不代表在我這它就是不可取代的東西，我要害天盛，不可能是這么拙劣的行為，也不可能等到這個時候，懂么？”

墨驚宸和墨爺爺不是不信墨寒深，只是他們不想刺激顧玲罷了。

畢竟是墨家對不起她。

聽聞這話，墨驚宸和墨爺爺仍舊沒說什么話，顧玲卻目光凌厲的看向墨寒深，“不是你害的天盛，那你為什么對這個女人這么重視？嗯？你要真的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你現在就把這女人給我扔到荒郊野外！”

墨寒深，“我不會把她扔到荒郊野外，我也必須讓把她列入墨家的祠堂中。”

這句話，說完，墨寒深看向的不是墨驚宸，而是墨爺爺，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繼續開口，“如果你們是來攪局的，我也不會忤逆你們，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有千萬種方法，比如，放棄墨家，放棄墨氏。”

現如今墨氏的局面墨驚宸和墨爺爺不是不知道。

當初墨寒深被困荒島，墨氏經歷過什么樣的場面，墨爺爺心知肚明。

況且馬上池進名下的私家醫院也即將納入墨氏體系當中，這樣一個混亂，又需要人整頓的局面，對于常年不管事的人來說，就算是墨驚宸和墨爺爺同時出馬也未必能夠在短時間內穩定局面。

或許他們兩個上臺，還會讓墨氏更加混亂，外界那些人不會把他們在放在眼里，公司內高層也需要時間來收服，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時間，或許即便是有時間，也未必能夠有墨寒深處理的好。

墨寒深的能力有目共睹，是墨家最得力的支柱這一點毋庸置疑。

墨氏資產比之前連翻了好幾番，業界也都對他聞風喪膽，對墨氏還有敬畏之心。

如果他這個時候離開墨氏，墨氏要玩完是肯定的。

而他墨寒深，還年輕，東山再起，沒什么不可能。

墨家對他不仁，他也不會對墨家有義，之前沒撕破臉，墨家存在一種平衡，而現在這種平衡被打破，墨寒深也不會對墨家有任何的留戀，他說要走，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墨爺爺握著拐杖的手，無形中捏緊了幾分。

墨氏動蕩時，他被人桎梏著的滋味并不好受，他體會過何為虎落平陽被犬欺，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但此刻被墨寒深這樣威脅，他到底是不悅的。

拐杖在地上敲了下，“寒深，你是在威脅我們么？”

墨寒深畢恭畢敬的答，“算不上，只是應對措施，你們都了解我，我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

瘋魔的顧玲一點都不在乎墨寒深說的話。

“你走就走，等我把天盛找回來，天盛一定能讓墨氏起死回生，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帶著這個賤人給我滾！”

靈堂上說話這樣難聽，墨爺爺到底是沒辦法了。

猛的敲了下拐杖，“住嘴！”

顧玲氣紅了眼，“爸！你難道也要護著這女人么？她是害死天盛的元兇！”

權衡利弊之后，顯然墨爺爺已經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墨氏，選擇了由著墨寒深。

墨驚宸怎會看不出來？

不單單是墨爺爺，就連他都做不到無動于衷，當時在辦公室休息室談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妥協，現在也沒打算逼迫墨寒深就范。

之所以會陪著顧玲鬧著一出，不過就是想讓她死心的更徹底，讓她明白，不管怎樣，她都不可能繼續任性妄為下去。

墨驚宸上前，抓住顧玲的手腕，“跟我回醫院。”

顧玲氣瘋了，對著墨驚宸的手發狠的咬上去。

墨驚宸拳頭握緊，生生忍著，任她咬。

最后她放開時，他手臂上的已經出了血，格外滲人。

“你給我把這個女人弄走！弄走！我要她消失，不要臟了墨家的門！”

墨驚宸眉頭緊蹙，一句話未說，將她抱起來就朝外走。

顧玲精神不對勁，對他又踢又打，甚至咬他的到處都是血。

但，最終還是被墨驚宸帶了出去。

偌大的靈堂內，再次恢復安靜，墨爺爺坐在那半晌，終是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起身離開，任由墨寒深去了。

……

藍煙的葬禮辦的算不上多風光，但也是極為重視。

沒有通知槐城那邊的人，也沒通知陸家。

槐城那邊不知道自然是沒人來，但是陸家……這么大的動靜誰會不知道呢？

但即便是知道了，也無人問津。

墓園選在安城最好的墓地。

下葬這天，天空飄著小雨，灰蒙蒙的天，像是人的心情一樣壓抑。

看著墓碑上定格在照片上的年輕容顏，墨寒深沒有打傘，借著飄散的雨，閉上了眼睛。

有淚混合著雨水，從眼角滑落。

誰會知道，向來不可一世的墨寒深，也有落淚的一天。

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沒人，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蹲下身子，手指輕觸墓碑上的人，“保重。”

然后他笑了，起身，緩緩離去，她終于擺脫了他了，這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何必把沉重的心情帶給她，就讓她走的輕輕松松，笑看世間。

……

回去的路上，墨寒深坐在車子里一直沒說話。

張生問他，“墨總，去公司，還是……回家？”

后頭過了一會才有回答，“公司。”

張生沒在說話，靜靜的駛向公司的方向。

墨寒深側眸看向車窗外，不斷后退的景物，像是人生的畫面，一幀幀的走的飛快，還來不及看清楚，有的人已經消散。

“陸家最近什么動向？”他看著車窗上的雨滴，緩緩問出口。

張生怔愣片刻，回道，“聽聞太太……陸竟與好像挺開心的，忙著股權轉讓的事情，貌似太太生前從他那拿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趁著您忙于太太的葬禮，他已經將股權轉移到了陸呈風那里。”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種父親？

墨寒深還是頭一次見，說實話，這種人比顧玲還可怕，最起碼顧玲只是因為墨天盛才會遷怒于他，遷怒于藍煙。

在此之前，雖然她不喜歡，但也從來沒這樣絕情的對待他，很多時候顧玲是刀子嘴豆腐心，墨天盛有的東西，她也會給他一份。

但她到底是不喜歡他，墨寒深從小就能感覺的出來，他以為他所經受的親情淡薄已經是人間最淡了。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她不是他親生母親，也就釋然了。

但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即便是親生的，也如此冷漠的父親。

墨寒深冷笑了一下，“經的是哪位律師的手？沒有我的簽字也敢轉移？”

張生，“是陸氏自己的律師……陸竟與是太太的父親，是直系親屬，似乎……合法合理……”

墨寒深黑沉沉的眸子，赫然凌厲，“我說不合法，就是不合法，約陸竟與到我辦公室見面。”

張生，“好。”

“還有，對于池家，全面圍攻，池進很可能沒死，打到他出來為止。”

張生早就想到了這一步，“已經在做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