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呈風猩紅著眼,槍口又直接對準了墨寒深,藍煙嚇的心口處猛然一疼。
他的左胳膊之前就被他打的現在都還沒好,現在右手又被打了一槍,陸呈風正在氣頭上,難保不會一槍直接要了墨寒深的命。
一想到他會死在她眼前,藍煙的心就慌的厲害。
就算是這個男人再怎么樣利用她,折磨她,她還是不希望親眼看著他死去。
如果他在一個她不知道的角落消失,那她可能沒什么特殊的情緒,
但是,如果是親眼看著,她似乎怎么也接受不了。
更何況,她欠他的那一份恩情,還沒有還。
她不喜歡欠他的,尤其是這種愛與恨的相欠,她要還清他的恩,然后只記住他的恨。
這樣,她才能夠摒棄關于他的一切,毫無留戀的向前走。
對,她必須要還他的恩,即便是今天她死在他前面,也算是還清了。
藍煙起身,擋在墨寒深的身前,“陸呈風,你冷靜點……你難道就不想想爸爸和韓姨還有陸琪琪嗎?你今天要是殺人了,陸家在安城還會有安身立命的余地嗎,韓姨在牢里沒了陸家的后盾,她會過成什么樣?陸琪琪了沒了陸家,她又會是什么樣,你有想過嗎?”
陸呈風有片刻的遲疑,但是他的怒氣仍舊很大,握著槍的手因為過度緊握,而指骨泛白,甚至還有些打顫。
他血紅的眼睛,猛的看向藍煙,“不要跟我提那些,我現在只想弄死他!”
藍煙真的不知道他的手下跟他說了什么?
難道是墨寒深從中挑撥的事情,陸呈風知道了?他不應該早就猜到了嗎?難道說他沒猜到是墨寒深搞的鬼?
但不管怎樣,藍煙都得盡最大努力還說服陸呈風。
“他才剛剛給你破解了密碼,如你所想,不管真假,墨寒深的映像已經被傳回蘇家,憑著蘇理對墨寒深的痛恨,他一定不會放過他,你又何必搭上陸家?”
這句話似乎說到了點子上,明顯感覺到陸呈風的理智回來了些。
這本來就是他策劃好的一石二鳥之計,既能夠讓墨寒深頂罪,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鑒別真假,如果是真的,他就趁機盜取,如果是假的,雖然沒辦法盜取,但是也能夠將墨寒深送到大牢。
藍煙心里明白,就算是墨寒深現在不會被陸呈風打死,也定然是逃不掉蘇家的追擊,最后還是要惹上官司,也難逃坐牢。
但是她能夠救下他,已經是盡最大的力了,以后的事情,她管不著。
此刻陸呈風雖然仍舊沒消氣,但是過了一會兒,他便收起了搶,然后抬腳狠狠踩上墨寒深那只被他打傷的手。
光是看著就疼,陸呈風還用力擰了擰,能夠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墨寒深眉頭皺起,冷汗涔涔。
垂著的另一只,捏的死死的,那是極力忍耐疼痛的樣子。
藍煙此刻也不敢多說,怕陸呈風又懷疑她的意圖。
陸呈風微微俯身,嗜血一般的拍了拍墨寒深的臉,“挺能耐啊,我也猜到是你在其中攪和,所以蘇理才會跟我忽然撕破臉,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繞過我的監控系統,不僅僅是挑撥了蘇理,還請來了于城凜,不僅救出你的家人,還想把我的水月島一鍋端了?”
“你這雙手,太討厭了,不廢了你的手,難消我心頭之恨!”
墨寒深的手已經被他打了一個窟窿了,現在還想要廢了他的手?
藍煙聽著就心驚肉跳,渾身打冷戰。
她想在勸說一番,而這個時候墨寒深偏偏作死的添了一句。
“是你太蠢,你覺得我有那個能耐去破解那么高難度的密碼,我沒能耐繞開你的防御監控系統?你以為你給我吃了什么鬼藥,我不能動,就無能為力了?嗯?”
陸呈風被他的話氣的怒火再一次直沖頭頂,腳下使勁用力,面目也猙獰起來。
“姓墨的,你是厲害,但是你現在的命,還是掌握在我的手里,你以為你的家人被救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陸呈風,你別忘了,你費盡千辛萬苦,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你知道真的在哪里,就算是找到了,你又能夠破解?我可以告訴你,除了我,你還真找不到人來破解。”
陸呈風此刻本來就已經極度暴怒,墨寒深還要這樣威脅他,看不起他。
這更加激怒他,果然陸呈風按住墨寒深的頭,“不好意思,我和你不一樣,你以為蘇家那玩意對于我來說多重要,我告訴你,我現在整死你,才是我最想干的事情。”
陸呈風對身后的手下直接命令,“拿刀子過來,把姓墨的手指頭都給我砍下來!”
砍下來,這三個字傳入耳朵里,藍煙再一次被嚇的渾身顫抖。
她臉上的血跡還沒有消散,血腥味還彌漫在空氣中。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平時連殺一只雞都不敢看,這會有人要在她面前上演如此暴力的場面,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陸呈風的手下聽了命令,拿了刀子,就朝這邊走來。
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子,藍煙覺得有些頭暈。
這個墨寒深真是的,他以為陸呈風是什么有原則的人嗎,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不,陸呈風這個人是個比較隨性的人,對于他來說,能夠發泄怒火,比壓抑怒氣更快活。
剛剛如果不是藍煙從中打斷,他怕是早就在墨寒深身上打出一個窟窿來了。
藍煙摸了摸口袋里的救命藥粉。
這個時候,她來不及多想什么,只能這樣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藥粉到底能夠讓這些人昏迷多久,但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看著那兩個拿著刀子越走越近的人,藍煙放在口袋里的手開始發抖。
她雖然腦子好使,但是這種場面畢竟見的很少,又是個女孩子。
不可能做的跟墨寒深一樣,臨危不懼,波瀾不驚。
她害怕自己沒有擊中,害怕失敗……害怕自己會被陸呈風先剁了手。
但是現在容不得她膽怯,她必須理智,勇敢。
藍煙暗暗深呼吸,穩住發抖的手。
就在那兩個人快到跟前的時候,她大喊一聲,“你們看外頭,那是什么!”
此刻天已經亮了,能夠看到外面的世界,雖然只能看到白云,但她這么一喊,還以為遇到了什么障礙物。
陸呈風還有其他的手下全部往外面看去。
藍煙見他們都被分散了注意力,放在口袋里的手抓住一個藥粉就要拿出來。
然而這個時候……
直升機,忽然左右搖擺,極為不穩定起來。
幾秒后,就不止左右搖擺了,整個機體都在旋轉。
陸呈風此刻的注意力才算是真的被分散了,他放開了墨寒深,氣急敗壞的走到駕駛艙那里,想必應該是去詢問出了什么問題。
他的那兩個手下,此刻臉上除了驚慌和害怕什么都沒有,根本就沒有過來砍墨寒深手指的意圖。
可是……這不是什么好事,很明顯飛機出問題了,這可是在天上。
要死,大家是全軍覆沒……
藍煙沒來由,有些想哭,真沒想到啊……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是她死就他亡,卻原來是要同歸于盡。
也許是人之將死,所有復雜的情感都會噴薄而出。
此刻她覺得自己對他的那種遙遠的幽深的情感似乎回來了,像是疾風暴雨,頃刻間就席卷了整個心底,他還是記憶中清雋的少年,那樣遙遠,又這樣的近。
她握住他受傷的那只手,眼淚就這么掉了下來。
她問,“是不是很疼?”
藍煙知道,自己這微薄的情感對于他來說什么都不是,他也不屑于在乎。
或許還會覺得可笑。
但是于她而言卻是那樣純粹而又美好的情感。
那是她整個少女時代所有的幻想和支撐。
因為他,她想讓自己變的更美好,更陽光,更良善,而不是那種孤僻怪異冷漠的女孩子。
因為他,多少次,原本黑暗的夢境,變成了陽春三月。
因為他,她努力讀書,拼命豐富自己,只為有一天有幸站在他的身側,不至于黯然失色。
少女時代的那些日子里,美好的詩詞是他,憂郁的情感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而現在,即便是他們之間隔著深仇大恨……
可她仍舊不能夠否認,曾經那小心翼翼的喜歡,到現在仍舊沒有磨滅。
比如此刻,它們那樣清晰的呈現在心底,似乎她就是那時的自己。
她忽然間這樣溫柔,渾身充滿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光輝。
墨寒深本來疼的腦子嗡嗡的,現在更加有些恍惚。
他蒼白的笑了下,“你這樣抓著,是覺得我還不夠疼么?”
藍煙的眼淚一下子滴到他的手上,“我又沒有握著,怎么能賴著我。”
眼淚掉到手上,傷口尖銳的疼了下,墨寒深覺得這種疼,順著手,傳到了心底,灼燒了他的神經。
飛機的晃動,加上神經傳來的酸麻,使得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感受。
他側眸,費力的看向她的臉,說話也有些脫力。
“你心疼了?”
心疼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看到他這樣,她很想大哭一場。
她似乎能夠感受到,為什么墨寒深看到墨天盛那些血腥的照片,會那樣生氣,那樣暴怒。
作為親哥哥,看到自己弟弟那樣的照片,他應該也如她一般難過吧,不,是比她更甚。
藍煙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他,只不說話,一個勁的哭。
而她越是哭,他似乎更加愉悅一般。
緩緩靠近她的耳邊,低聲緩慢的問,“還愛我?”
愛這個字,非常震撼,年少時淺淺的暗戀,和那份怦然心動,從未見過光,似乎不足以用愛來形容。
但似乎也不知道用什么來形容,才能夠精準的表達那時候的心境。
藍煙一陣恍惚,搖了搖頭,然后又點了點頭,最后又是搖頭。
墨寒深被她弄的頭暈,腦袋靠在了她的肩頭。
“你晃的我頭暈。”
他這個樣子,像是個撒嬌的大男孩,藍煙吸了吸鼻子,“頭暈,你就睡吧。”
“飛機失事,沒有幾個人能生還,你明白嗎?”
他忽然這么說,藍煙僵住了,側了側頭,唇似乎碰到了他的額頭,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那又怎樣?”
“所以,你到底喜歡蘇理,還是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