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愣了好大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你是我女兒!
花容笑了笑,輕笑,微微帶著嘲諷的意思。
她說道,“我還以為我是主人,你是傭人。”
謝母:“……”
張了張嘴,終究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靜靜地聽花容說話。
花容搖晃著,望著帳篷頂,“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嗎?”
不等謝母回答,她自己說,“從我被從廢墟救出來以后,我的愿望就是你們對我可以像對姐姐,對兩個弟弟一樣!
“你不知道,每次你和爸罵他們的時候,因為他們做錯事情而罰他們的時候,我心里有多么羨慕!
“我故意做錯事,我故意成績差,就是想要你們像罵他們一樣罵我一頓!
“但是你們沒有,你們對我像對一個客人一樣,客客氣氣,就算我做了很讓很讓你們生氣的事情,你們也不過是無奈的笑一笑!
“你們讓我覺得,我是這個家里最尊貴的客人,你們都看著我的臉色行事,你們巴不得我不在這個家!”
說完,花容的眼淚,好像決堤一樣,迅速的掉落下來。
劃過臉頰,隱藏到濃密的頭發里,似乎不曾掉落。
謝母也沒有想到花容會剖開自己內心,和她坦誠自己曾經的難過。
丈夫去世的時候,她都沒有哭的那么厲害。
她握住花容的手。
花容反射性的抖了一下,謝母更加用力。
緊緊的捏在自己手里,謝母哽咽著說道,“容容,媽媽知道錯了,你能原諒媽媽嗎?你們都是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媽媽寧愿當時被壓的人是我!
“媽媽當年說了以后就后悔了,但是容容,媽媽說實話,如果當年媽媽決定救你,做出這個決定以后也會后悔!
“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啊,那樣的抉擇,相當于是讓我親手殺死一個我含辛茹苦帶到這個世界上的生命!
“多么殘忍……”
“十幾年來,媽媽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能到那晚,能到我親手把我自己的小女兒推進了萬丈深淵。”
“我被折磨了十幾年容容,你爸爸也是……”
“每年過年,你不回家,年三十晚上我和你爸爸就坐在床上,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們不說話,就默默地流淚!
“你爸爸三年前就得了阿茨海默癥,他明明……明明跑出來了的容容,但是跑到門口他突然喊了一句容容還在房間睡覺,就又沖了進去!
“我連一句不要都沒有說出來,他就被壓住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不能放棄容容。”
“容容,這一次,你爸爸沒有放棄你,我們也沒有,可是……我們不知道要怎么樣和你溝通了,孩子!”
花容終于隱忍不住哭聲,哭出聲來。
謝母哽咽著,“每天都想給你打電話,可是我們不敢啊孩子,不打電話我們告訴自己說孩子只是出門了,可打了電話……我們就知道孩子不要我們了。”
花容哭的全身顫抖。
轉身,抱住謝母,“媽……”
謝母愣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覺的應,“哎……哎!我的乖孩子!
帳篷里,除了兩人的哭聲。
還有其他三道隱隱約約壓抑住的抽泣。
*
翌日
花容起來的時候,眼睛還是腫的。
帳篷里只剩下她自己。
不對……
還有一個孩子。
她爬過去,趴在地上,輕輕的戳著寶寶的臉蛋。
小家伙咯咯的笑起來,傻乎乎的,可愛極了。
聽到孩子的聲音,謝娜娜進來。
笑著說道,“醒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花容后來才覺得,昨晚的對話,他們肯定都聽到了。
現在面對謝娜娜,有點不好意思,“謝南謝北呢?”
謝娜娜說道,“政府打算把我們受災民眾先安置下來,他們兩個人去登記了!
花容哦了一聲。
謝娜娜坐在地上,解開衣扣,給寶寶喂奶。
她奶水不多,也就夠寶寶早晨一頓的,中午下午就要喝奶粉。
花容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趕緊躲了出去。
看到謝母,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媽。”
謝母幾乎喜極而泣。
昨晚的一切,不是她在做夢。
剛要和女兒說幾句話,花容手機響了。
她看了眼屏幕,抿著唇,笑了笑。
即便壓抑著,唇角也微勾起來。
走了兩步,才接聽,“簡大隊長,有什么指示?”
簡覆說道,“秀秀的家人找到了,下午就能到京城!
花容哦了一聲,“知道了。”
簡覆:“你什么時候回來?”
花容想了想,“再過一段時間吧,怎么了?”
簡覆道,“沒怎么,就是隨便問問,你……不工作了啊?”
花容一滯,“對了,我好像還沒有請假……”
簡覆悶悶一笑,“馬大哈!趕緊回來,工作要緊!”
花容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了轉,突然問道,“簡覆,你不會是……”
不等花容說完,簡覆急忙說道,“怎么可能,肯定不是,你想多了!
啪嘰,掛斷了電話。
花容一臉懵逼的聽著冰冷的機械音……
謝母看她打完了電話,溫柔的問道,“男朋友?”
花容搖搖頭,“不是,我房東。”
謝母笑了笑,摸了摸花容的頭發,“那應該是好朋友吧?”
花容下意識否認,“也不是,普通朋友!
作為過來人的謝母只是微微一笑,“也該找個男朋友了,身邊有不錯的小伙子要抓緊時間啊。”
花容老臉一紅,“我心里有數,您放心!
花容在H國待了一周,等到謝母他們被送到隔壁市里的廉租房暫且安置下來。
她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依依不舍的他們說道,“今年過年我來接你們去京城,我們一起過!
謝南開心的點點頭,“好,我還沒去過京城呢,聽說京城烤鴨特別好吃。”
謝娜娜打趣道,“你個吃貨!
謝母拍著花容的手,“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就是,找個男朋友。”
謝南噗嗤一笑,“我姐是女強人,女漢子,不需要男朋友。”
一家人依依不舍的把花容送上出租車。
出租車動起來,花容從車窗看到他們整整齊齊的站在路邊,和自己揮手。
這是她第一次,有點舍不得。
親情,以愛之名,終究被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