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化成淚,模糊了視線。妹妹年輕俏麗的身影漸漸渙散,取而代之的是周海藍扭曲的瘋狂。拼命抹著眼淚,不讓淚水灼痛了眼,出現這么可怕的幻覺。
然而,沒有用。
當她終于不再落淚,云朵朵的面目卻更加猙獰。
“朵朵,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我向你保證,明天赫連玦一定會娶你的,你會是全城羨慕的新娘。”她只求她別這樣,別變成第二個周海藍。
從小到大只要朵朵喜歡的,她都會讓。現在也一樣。
“你憑什么這樣保證?難道,你們已經商量好要怎么處置我了嗎?是啊,除掉我這個絆腳石,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說什么親情,什么愧疚,什么憐惜通通都是假的,假的”不管云歡顏說什么,云朵朵都可以扭曲她的意思。
痛意深入骨髓,如果爸媽在天有靈,看到她們如此相互折磨,一定會很心痛的。她要怎么做才能讓朵朵相信?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她也會堅定在站在她這一邊,不為別的,只因她們是擁有著一脈血液的嫡親姐妹啊。
就地云歡顏悲痛不已,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陣敲門聲解救了她。
云朵朵快速斂去臉上的恨與怒,恢復成平靜淡然的樣子,仿佛剛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而那個扭曲事實,對她置疑指責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鬼魅附身。
“少夫人,云小姐,先生吩咐廚房準備了桌宴席執行云小姐。由于習俗先生不能作陪,請少夫人和云小姐到餐廳用餐吧。”陳管家有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知道了,姐姐剛喝咖啡弄臟了衣服正在換呢,等下我們一起去。”驚訝于妹妹說謊的功夫主變臉的速度。
不由得任思緒陷入更恐怖的境地,到底是她變化太快,還是她從來沒有看懂過她?
關上門,云朵朵從衣柜里隨意取下一套衣服,丟給云歡顏:“換上,去吃飯。”簡單的字眼透著命令,不屑與她多言。
云歡顏的心苦澀不已,抱著衣服,很想對妹妹說些什么,終是咽下所有語言,轉身去換衣服。
現在不管她說什么,她都不會信。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吧。看樣子朵朵已不需要她了,她可以安心跟亨利走,去追逐她的夢。
偌大的餐廳內,姐妹倆各坐長桌兩端,冷清襲來,云歡顏只覺得心都痛得揪在了一起。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她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真應了那句話:咫尺天涯。
席間云朵朵若無其事對她噓寒問暖,吩咐傭人為她夾菜,展現出濃濃的姐妹情。云歡顏再度恍惚了,剛剛是不是她做了一場噩夢?
雪園的菜肴一如既往,精致可口,光看賣相就十分誘人。可是,云歡顏食不下咽。看著對面臉色如常,優雅用餐的妹妹,驚恐緊緊攫住她的心。
珍饈美味吃在嘴里也形同嚼蠟,任驚悸漫延著。
好不容易挨過了晚餐時間,云歡顏如釋重負。她再撐不起面具,她好怕。昔日的妹妹已經不見了,眼前陌生的朵朵似乎連靈魂都變了。
她還是她妹妹的嗎?
婚禮籌劃要云朵朵去做最后一遍確定,一直惶惶不可終日的云歡顏總算有了喘息的空間。
強忍著因驚恐而泛濫的淚,跑到花園一隅,平時無人會經過的地方。停下來,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可心卻仍嚴重缺氧,幾欲窒息。
淚還是奪眶而出,成串成串的晶瑩落入泥土,無聲無息。淚水抽光了身上的力氣,整個人蹲了下來,花叢遮住她悲傷的身子,哭得更加肆無忌憚。
“這么舍不得妹妹嗎?她只是嫁人了,又不是病重。”磁性的男聲幽幽響起,聽似平靜,卻蘊含了太多太多復雜的情緒。
抬起頭,淚眼婆娑里,高大欣長的身影在清月的照射出,從未有過的孤寂。藍眸盛滿悲傷,連嘴角若隱若現的笑容都是苦澀的。
這樣的他哪有一個明天即將結婚新郎官的喜氣,更像在舉辦一場葬禮,埋的是他的情和愛。
想法很突兀,卻又那么真實,仿佛事情就是如此。
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戴上冷漠疏離的面具:“你不是說新婚的前一夜不能見新娘嗎?”話剛一出口,便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因哭泣而泛起紅暈的臉頰變得慘白,急急說道:“我該回去了,等下朵朵找不到我。”
一雙大手擋住她的去路,沙啞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你要的嗎?”明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仍拋下自尊再問,哪怕她的答案會令他千瘡百孔,仍不愿錯過那幾千億分之一的機會。
渺茫得近乎于無。
云歡顏仁慈地沒有抬頭看他,讓他的卑微得以保存,卻殘忍的打碎他最后的希冀:“是。赫連玦,只要你以后對朵朵好,我們的恩怨就兩清了。”
呵
唇泛起澀到極點的笑,原本以為自己會哭的。他總算是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絲尊嚴,就當是最后一次吧,他會如她所愿,忘記她。
手一個用力,將云歡顏卷入自己懷里。
趁她未激烈反抗,驚聲尖叫時,痛苦的聲音里夾著哀求:“讓我最后抱你一次,就這一次。”那樣的嘶啞痛苦抽光了云歡顏欲掙扎的力氣,任由他抱著,感受那纏繞著空氣的痛意。
云歡顏的順從讓赫連玦深埋的感情如巖漿噴發,灼灼烈焰,將他燒得體無完膚,痛不欲生。
世上如果有時光機,他愿意賣掉靈魂去買。不怨云歡顏絕情,只怪他當初太殘忍,太自私。自從見過她與亨利在一起的迷人笑靨后,他就知道,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她。
手臂一寸寸收緊,似要將她揉碎,融入自己骨血里,永生永世再不離分。
骨頭“咯咯”作響,云歡顏身體很痛。然,更痛是她的心。此時此刻她竟那么真切地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痛與悔,那份熾熱得足以燒融地球的感情。
明明應該推開,明明應該逃離,卻舍不得,更是不忍。
赫連玦熾烈的感情透過手臂傳到她靈魂里,壓抑的感情正被一點點抽出,云歡顏慌亂不已,卻沒有推開他的力氣。
原以為自己對他的愛恨交織,事到如此才發現,恨已被塵煙消彌,剩下的是深入骨髓的愛。上蒼的捉弄總是這么銘心刻骨,毫無轉圜的余地。
朵朵愛他,用生命愛著她。
就算是割肉刮骨之痛,她也必須舍棄。
既然注定要痛,又何必貪戀此時的溫暖。
使盡全力云歡顏一把推開他,自己卻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不要過來。”冷喝著阻止欲上前扶她的赫連玦,一遍遍提醒自己,眼前的男人是妹妹的丈夫。
燈光照在赫連玦染滿悲傷的俊臉上,折射出眼角可疑的晶瑩。那凝結著寒冰的冷光,讓云歡顏心顫不已。
那是他的淚嗎?他為自己而落淚?
不,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她眼花了,又或是燈光太昏暗的原故。他是赫連玦,是冷酷殘忍的黑暗之王,他怎么可能會落淚?又怎么可以為她流淚?
心痛到無以復加,云歡顏一退再退,被無法逃開藍眸深邃的凝視,里面濃濃的情愛是烈火劇毒,她卻有了飛蛾的心,想要不顧一切撲向那光明,哪怕粉身碎骨。
這樣的感覺太可怕了,云歡顏拔腿就逃。盛開得無比嬌艷的花被她驚慌的身影踩碎,朵朵含笑悲涼,無奈墜地。
“啊”心亂,腳步亦零亂。不知踩到了什么,腳踝處傳來鉆心的痛。再邁不開驚亂的步伐,整個人失去重心往旁邊倒去。
認命地閉上眼,為什么連她最后的尊嚴都保不住?
她遍體鱗傷不要緊,只希望不要影響到朵朵的幸福。
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一個收緊,她被穩穩躺在他依然熾熱的懷抱里。藍眸溢滿深深的憂恐:“小顏,你沒事吧?”她就是這么脆弱,這么易傷,毫不留神便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傷纏上身。
亨利會好好照顧她嗎?他會一直守在她身邊,愛著她,護著她嗎?
不安的擔憂攀爬上心,念頭一點冒出便如瘋長的野草將他密密麻麻圍住,長出的尖刺更是扎得他驚痛不已。
一直苦苦壓抑的感情噴薄得更加厲害,他不放開她,再也不放開她了。
然,這樣的沖動并沒有持續太久,云歡顏含霜的聲音響起:“麻煩你送我回去,朵朵看不到我會擔心的。她今晚要早點睡,不然,明天皮膚會不好。”以一種極度冷靜的聲音說道,字里行間皆是在提醒赫連玦他現在的身份。
借著清月光輝再度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小顏,你真的這么希望我娶朵朵嗎?”呢喃的聲音滿是痛苦,酸澀中夾雜著一絲要她說真話的哀求。
現在還不晚,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她一句話,就算讓他背負千古罵名,他也在所不惜。
是的,只要她點頭,只要她開口,他愿意放棄一切,成為她一個人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