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溪哭過以后發著愣看著急救室的門，一個人的生命在眼前一點一點流逝的感覺實在是不妙，顧勝男現在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是握住她的手。

時間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糊，安小溪的心里反而一片平靜，甚至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像能做的只是等待一個大家都清楚的結局而已。

急救室里傳來一片哭聲，小孩子的尖細的聲音扎進耳朵里，安小溪和顧勝男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陳柯也掐滅了煙，快步走了過來。叔叔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只是沒有掉眼淚，他慢慢地走了出來，急救室的燈已經滅了，他的臉色顯得格外灰敗。“走吧！孩子們。”

安小溪的腳下一軟，齊恒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她猛地抖了一下，齊恒將他往懷里帶了帶，顧勝男掉下眼淚來，陳柯拍了拍肩膀讓她靠過來，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到了這個年紀，早就應該有準備，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叔叔朝幾個人鞠了一躬，安小溪和齊恒回了一禮，陳柯和顧勝男也趕緊跟上。

按照桃桃奶奶家鄉的風俗，去世的人換好新衣服以后才能去火化，安小溪和其他幾個小輩一起幫她換衣服的時候，總想將手放到她的鼻子下面測試一下有沒有氣息，剛才還在聊天的人馬上就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安小溪就覺得心里一陣抽痛。

“小溪，沒事兒吧？不要太難過，不要怪我冷血，在醫院待的時間久一些對于這些好像都不是很敏感了，我覺得很抱歉，可是……真的……”顧勝男遞過一張紙巾，安小溪慢慢的點了點頭。

感同身受這件事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她內心無比清楚桃桃奶奶的狀況，也通過無數的大道理，但是猝不及防的失去還是讓人接受不了。

奶奶的小店是她和齊恒的秘密基地，關于兩個人共同成長的記憶一點點遠去，那些自認為堅不可摧的東西也在慢慢消失，房子會拆遷，人會去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會越來越遠，這是一種無法反抗的自然規律，正是因為太過清楚這些，安小溪格外珍惜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機會。

接下里的流程很容易就喚起了安小溪的記憶，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穿著花裙子站在叔叔們的身后，看著急救室的燈滅掉，媽媽躺在床上，面容如常，周圍的人都悲戚不已，只有她是開心的，因為老師夸了她最近的手工作業。

大人哄騙小朋友的時候總是將死亡解釋成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出差，或者他暫時不在家里住了。期待著時間久了孩子自然會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他們錯了，傷口就是傷口，不會因為上面包扎了好看的創可貼就變得不疼，更不會馬上就變好。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陳柯這才想起自己來的路上好像確實沒有見到陽光。

車子緩緩開上墓園，安小溪突然想起，奶奶很久之前就說過的，她已經買好了墓地，希望能睡在一個看得見R市的地方，這里，倒是還不算太差。

“我很難過，因為沒人能告訴我們，去世的人究竟去了哪里，還能不能看到我們這個世界，就算是能看到，他們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坐不了更難過吧？但是轉念一想，奶奶的心愿基本已經完成了，也是時候去另一個世界找找清歌爺爺了，她為了清歌爺爺活著，這個任務完成了，任何人都不應該讓她停下。”

安小溪的頭靠在齊恒肩膀上，這個時候倒是冷靜的出奇，齊恒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表示安慰。

“就是……肖少威沒來，不知道奶奶會不會覺得遺憾？或者，他會不會覺得遺憾呢？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脆弱，天災人禍，生老病死，誰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陳柯想幫肖少威辯解幾句，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只好瞪著同樣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繼續開車。

司寒看著前面緩緩挪動的長龍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下雨天還堵車真是讓人昏昏欲睡，通向墓園的路上沒什么聲音，來到這里的人不是參加親人的葬禮就是有親朋好友的墳墓已經在這里，一片悲傷的氣氛里，倒是沒人著急往前走，目力可見范圍內大家倒是安靜的不像話，司寒更困了。

他在儲物盒里翻了一通，找到了一盒口香糖，往嘴里倒了幾顆咀嚼的動作讓他清醒了一點。

凌爵回歸公司的結果就是大家都進入緊急狀態，司寒盯著底下人忙了一個四腳朝天，臨時被凌爵喊出來來看言語溪，這個時候除了困沒有其他的想法。

“下雨了，這個天氣真是不好，應該過一會就能停吧！這世界上每天離開的人還真是多啊！沒來過墓園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人生感慨按理說不應該和凌爵聊，司寒做好了自言自語的準備，很可能凌爵還會一個筆記本飛過來讓他不要打擾工作。

“人類的悲喜本來就不是相通的，你開心的時候別人可能正在為了生計發愁，你難過的時候他可能正在為了升官發財而慶祝，毫不相關的人尚且如此，何況那些想用你的悲傷獲得成就感的人呢？每天都有新生命誕生，也有人在死去，死掉的人大概都不甘心吧，憑什么是他們？”

凌爵搭話倒是司寒沒有想到的，他將口香糖第給凌爵，被拒絕以后又往嘴里塞了幾顆。

“憑什么是他們？”安小溪說。陳柯的手一抖，車子歪歪斜斜的滑了出去又被他手忙腳亂的矯正過來。

“這個……生死有命，雖然我們都是科學青年，但是有的時候不相信命運自有安排是不對的，相聚還是分離都是有定數的，就像是戀愛，沒什么計劃也不會按照你的想法來控制，有情人錯過的也不在少數，命運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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