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兩個拉拉扯扯的時候,安小溪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因為站在陽光下,瓷白的小臉上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局促不安的握著手里的一疊東西。
“這才是一個小女孩兒應該有的樣子!”陳柯不禁想起姚霞剛才緊張的樣子,都是類似的動作,姚霞做出來怎么這么違和呢?怪不得肖少威不喜歡她?赡懿皇莿幼鞯膯栴},是臉的問題。
“你在電話里說老奶奶情況有些不對,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啊?”只要不單獨和安小溪在一起,肖少威的語言能力就還是正常的水準,他簡單扼要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是這樣的,老奶奶前幾天突然昏倒了,被鄰居送到了醫院,檢查結果是癌癥晚期,可能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所以她早早就立下了遺囑,將自己房子拆遷款的一小部分留給自己的侄子,一大部分捐給福利機構。還有就是,她想要將自己的遺體捐獻出去。用作醫學研究。”安小溪遞上手里的那疊資料,這是老奶奶的侄子給她的。
肖少威接過紙張,因為在安小溪的手里握了很長時間,上面的幾張已經被汗濕,變的有些發軟。
前幾張是遺囑和遺體捐贈協議書,后面是手寫的信箋。
“這是?”肖少威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疑惑的看著安小溪。
“這是老奶奶早就寫好的信,給侄子的,還有給她一直贊助的福利院的孩子的,有我的,阿恒的,還有,給你的。”安小溪伸出手從最下面抽出那張老奶奶寫給肖少威的信遞給他。
“大個子,希望你還沒有忘記我這個老太太……”這張紙不論是紙張還是字跡和其他的都不相同,很明顯是在最近才寫的。
肖少威看著信紙上頓筆的痕跡還鋼筆在紙上不經意間劃出的劃痕,仿佛看到了老奶奶在那間昏暗的鋪子里,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給他寫信的樣子。
“現在老奶奶情況怎么樣兒?”肖少威覺得那一筆一劃像是刺在了自己的心上,只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居然能讓她如此惦念,這是多么珍貴的一份情誼!
“有點兒……不太好。這也正是我需要你幫助的地方。不知道……你……”安小溪咬了一下嘴唇,聲音有些哽咽,她滿含期待的看著肖少威。
“這樣啊!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是需要最好的醫療團隊還是?”
“不,不是!奶奶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再折騰了,叔叔說希望讓她開開心心的過完最后的時間,有的時候勉強的留下她,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她想要的一定不是依靠冰冷的機器沒有尊嚴的活著,我們應該尊重她!卑残∠衷谧约旱谋羌饷艘幌隆
肖少威局促的像個小學生,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平時一直帶在身上的紙巾和手帕沒有了蹤影,他懊悔的想打自己兩拳。
“給!”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陳柯給安小溪遞上了一包紙巾,肖少威贊許的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盡管我已經說服了自己無數次生老病死是我們沒有辦法掌控的自然規律,但是還是覺得很難過,明明知道留不住,但是也想努力一下!卑残∠椭^調整了一下情緒眼睛紅紅的對肖少威說。
肖少威見過無數的眼淚,有很多女孩子被他拒絕以后都會哭著跑開,他一直覺得眼淚只是淚腺分泌的液體而已,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孩子的眼淚讓他覺得這么難過,像有一團棉花堵在他的胸口,壓的他喘不過氣。
“別哭了,別哭了……”他反復重復著這三個字,盡管他清楚的知道,這是最沒有意義的安慰,但是他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話來。
“好了,我們還是聊一下,老奶奶的心愿吧!好嗎?”
幸虧還有個陳柯,否則這次見面就變成安小溪一直在掉眼淚肖少威全程手足無措的哄她了。
“哦,不好意思!”見面以后短短的一段時間里,這是安小溪數不清第幾次的道歉,她是真的覺得很抱歉,畢竟肖少威和她也不是很熟悉,但是又實在找不到能幫她的人。
“是這樣的,老奶奶她的意識很飄忽,有的時候會認出人,有的時候就很難……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
“好,那需要我們做什么呢?”
“她之前已經不認識我了,可是她還記得齊恒。但是你也知道,阿恒在國外。”安小溪說著,眼淚像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忍住自己的眼淚,側過頭去看著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
“你想讓我假扮成齊恒?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
“其實也不算是,你可以先去試一試,看看她還能不能認識你。其實老奶奶的信箋就是她牽掛的人,阿恒回不來,你去應該她也會很開心的吧?”
“好,那我去試試?”
肖少威和陳柯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快要將他們吞沒。
上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健康的,這個拐杖講故事的老太太,肖少威甚至覺得她帶著點兒迷幻色彩的恐怖,在狹小的雜貨店里并沒有覺得她的身材有多么單薄。
現在她的手上貼著醫用膠布,頭發被整整齊齊的捋至腦后,整個人被淺藍條紋的病號服裹住,越發顯得瘦弱。
肖少威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病房的門。老奶奶還處在混沌的狀態中,檢測儀器在她身邊閃著紅色綠色的光芒,肖少威緩緩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
溫熱的,安靜的,像是被抽干水分的植物,老奶奶手上的血管顯現出淡淡的青色,眼睛緊閉著,呼吸清淺。
“奶奶?奶奶?我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大個兒?小溪說你生病了,我現在來看你了。能不能再給我講一次那個故事啊?我還想再聽一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