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差一直持續了一個月,才算圓滿結束。下午每個人交完手頭上的活,par起身叫大家收拾東西,他們一起去吃晚餐,他請客,地點是首都最貴的餐廳。par年薪百萬,家住豪宅,難得割肉,大家從位子上站起來不住的歡呼。
昏天黑地忙了一個月,款待一餐,每個人都乘機放松自己。
因為都是年輕人,最大的par也不過四十歲,他為人風趣,自詡跟年輕人沒有代溝,席面上自然充滿歡聲笑語。
其中屬許寒冰最會說話,多次將par逗得開懷大笑,組里的男同胞不多,許寒冰又長相不俗,很是清俊,其他女同事也給面子的捧場。
余明淵覺得,自從實習期那時候,許寒冰就跟自己不對付。偏偏許寒冰還總在同事面前,作出與自己關系熱絡的模樣,像這次組內聚餐,一開始就挑在了余明淵身邊坐下。
他這么受歡迎,自然就襯托得余明淵嘴不夠甜,酒喝得不夠多,對比下來,處處都落了下風。
許寒冰處心積慮打擊自己干嘛?余明淵心里好笑,他想上進,討好par不就好了。
然而工作上的事,誰能說的好。同樣的活,余明淵能做到百分之百,就是Lisa都覺得他勤懇,教過一遍的東西,從來不會再問第二遍。
許寒冰雖然也不差,但是總會出錯,都是一些小毛病,無傷大雅。Lisa覺得他有些毛躁,par卻覺得沒關系,連說這次招進來的幾個新人,資質都很高。
酒席進行到一半,余明淵終于受不了許寒冰有意無意地對他投過來的勝者眼神,余明淵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與他也有競爭關系。
他找了借口去了衛生間透口氣,par選得餐廳規格很高,一層樓的西邊,專門有給賓客休息放松的地方,搭乘電梯去頂層還有露天觀景臺。
余明淵去了西邊,尋了一處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餐廳有五十多層高,坐在這個位置,幾乎能把整座城市的夜景收入眼簾。
余明淵用一只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那如螞蟻一般蠕動的汽車,馬路仿佛會發光,所有汽車尾燈連成一條線,將馬路裝飾成一條璀璨的銀河,最后匯聚在一起,成為首都不夜城的燈火。
“余明淵?”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余明淵猛地抬起頭,看到前不久剛見過的鐘聞天笑望著自己。
余明淵一怔,從座位上站起來,道:“鐘先生!
鐘聞天笑著道:“看到你的背影就覺得像你,沒想到你真的也在這兒。過來吃飯?”
余明淵對著鐘聞天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道:“同事聚餐,鐘先生呢?”
“我是朋友聚餐,不過,書銘今天要加班,就沒過來。你們做審計的,好像只要上班都要加班。真是辛苦。”
鐘聞天似是要與他要閑聊的架勢,余明淵覺得跟他沒什么好聊的。
“現在還好,沒到年底。到年底,估計大家都要住進公司了!庇嗝鳒Y微笑著道。
鐘聞天看了他一會兒,說:“你真的不認得我了?”
余明淵一怔,仔細看了一眼鐘聞天,有些莫名,“鐘先生?”
鐘聞天擺擺手,“我以前見過你,沒想到你不記得我了。當時你才二十歲吧。”
余明淵的心提起來,臉上露出戒備的神色。
鐘聞天忙道:“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
余明淵臉上沒了笑,“鐘先生說這個話題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不要跟書銘走太近?怕我把他教壞?如果是這樣,你大可放心,我認識他比你的時間長,這一點上,你不如我,更沒資格對我囑咐什么!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們是好朋友,書銘對你幾乎沒有任何秘密,而你顯然對他有所隱瞞。他甚至不知道你被蔣先生的事,連只言片語都不曾知曉?梢娔銓λ薪湫,也不把當知心好友,我對你不信任不是正常的嗎?我很喜歡書銘,我不想他將來受到傷害!
余明淵還沒聽過這么一番詭辯,鐘聞天難道還當自己是長腿叔叔不成,書銘以后會受到的最多的災難不就是從你身上得到的。
“鐘先生,你以為你是圣誕老人嗎?無償的給予書銘一切,不收取回報?又或者,你認為你花了不少金錢,便要管制書銘的一切?”
余明淵的聲音太大了點,引起這一小片地區的賓客的注目。鐘聞天被這些視線所探視,心里十分別扭。不由覺得余明淵性格很有些張狂,怪不得蔣羨祺不再喜歡他了。
他家書銘講話從來都是溫聲細語的。
“請注意你的言行。”鐘聞天警告道。
余明淵吸了一口氣,他太生氣了,狠狠瞪著鐘聞天道:“我可沒有拿過你一分錢,你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你——”鐘聞天第一次被人噎住。
“不用你的你的,鐘先生,我相信你是講道理的人。今天是我沒有禮貌,但是你對我也不客氣在先,我們兩都有錯。希望你不要因為我們今天的口角去朝書銘發脾氣。他是今天最無辜的人!
余明淵回過神來,驟然響起鐘聞天的身份,為了不給許書銘惹麻煩,只得忍氣吞聲。
“呵,你這會兒倒想起你的朋友了!辩娐勌彀抵S。
余明淵卻不想再與他多廢話,這樣的自視甚高的人處處皆是,他已見過許多,若要一一與之置氣,那還活不活了。而且轉念一想,他再也不用在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心中多是歡喜。
他不再多做逗留,剛要轉身離開,突然一個男聲在鐘聞天身后響起:“聞天,出什么事了?”
余明淵立在原地,乍一聽到這個聲音,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鐘聞天還在看他,目光已然不再溫和。余明淵無視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著他的背后。
蔣羨祺大概剛剛從包廂里出來,外套也沒穿,只穿著一件白襯衫和黑色西褲,他一貫不喜歡打領帶,所以看著倒顯得比真實年齡要年輕幾分。
因為是和朋友聚餐,他的表情很隨意、帶著一點漫不經心,但是估計是聽到爭執,投過來的目光十分凌厲。
余明淵只看他一眼,就避開他的目光。這么一回神,余明淵才發現自己剛剛的雙腿僵直,手心發冷,傻呆呆的沒有移動半分。
鐘聞天回頭看向蔣羨祺,他皺起眉頭,沒想到蔣羨祺會出來。又看到蔣羨祺手上拿了煙盒,明白他估計是為了找他一起抽根煙,真是陰差陽錯。
難道這就是緣分?
“我沒事,跟人聊了兩句!闭f完,他的目光在蔣羨祺和余明淵身上游移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介紹。
余明淵卻牢記蔣羨祺跟他說過的話,他微低垂下眼睫,握緊手指,強行命令自己正常離開。修剪整齊的指甲因為他的用力,深深陷入手心肉里。刺痛讓他能保持理智,他實在不需要再多余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一道猶如實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余明淵抿著嘴唇,只當看不見,心里默默計算著需要幾步路才能徹底離開他們的視線范圍內。
經過蔣羨祺身邊的時候,幾乎能聞到蔣羨祺身上的味道,他不用香水,但是穿得衣服都用著一種的熏香,像是檀木,又似雪衫,凜冽、鮮明而十分有存在感。
視線的余光仍然能看見蔣羨祺的身影,余明淵淡淡地撇開臉,看向別處,拒絕與蔣羨祺發生更多的交集。
就在他離開的時候,一個身高腿長的、樣貌秀麗的青年從走廊里走過來,他走得急急急忙忙,不小心撞到余明淵的肩膀。
“啊,對不起,是我沒看路,你沒事吧?”青年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說話帶著一點點異國的腔調,余明淵回頭看他,沖他笑了一下,道:“我沒事,你不要在意。”
青年看著他的笑容一呆,脫口而出道:“你長得好漂亮。”
余明淵在國外受到過這樣直白的贊美聽多了,馬上知道這個鼻子挺直的青年應該是混血,而且是國外長大的,不然不會養成這樣性格。
不過,余明淵現在只想馬上離開,他又朝青年笑笑,繼續朝走廊的出口走去。
“少君。”只聽蔣羨祺出聲道。
身后那青年聞言清脆的回了一聲:“來了,我正要找您!闭Z氣很是活潑熱烈。
余明淵離開后,還隱隱約約聽見那名叫少君的青年說:“——您剛剛有沒有看見那個男生,他笑起來真好看……我這次作畫沒有靈感……能做我的模特就好了……”
原來現在喜歡這一類型的了。
余明淵如常走在回去的路上,酒店的過道途徑一扇落地大玻璃窗,扭頭向玻璃窗外看去,黑沉的天空無一絲云彩。
他仰著頭,努力地想從這片天空下找到幾個顆星星,然而首都的燈光太過輝煌,不允許任何寄托幻想的存在,一顆星星也無。
多么現實,余明淵想,連老天都在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