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徹底點燃蔣羨祺隱忍不發的怒火,他十分不喜歡余明淵跟他說的這個態度,不喜歡他臉上的笑,甚至他眼里一閃而過的神采都讓他恨不得讓他立馬閉嘴。
他需要立刻讓余明淵對他臣服下來,像以前一樣。
離開他?
蔣羨祺一把伸手箍住余明淵柔韌的腰,將他摟到自己的懷里,不許再張牙舞爪。他板著余明淵的下巴,冷冷地說:“收回去?寶貝,你想得太美了。”
他低下頭對余明淵一字一句道:“我養你這么些年,你拿什么還得起?你的身體嗎?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
余明淵垂下眼睫,不去看蔣羨祺,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躲了,而是一種漠視。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然會去拿。不過你這一系列的行為表現也讓我認識到,我這些年對你是太好了,好到讓你有太多自己的意見。”他柔聲說,伸手拍了拍余明淵的臉頰,道:“但是你放心,寶貝,這個錯誤我以后不會再犯。”
余明淵面色平靜,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做?”
蔣羨祺卻笑了,他看著余明淵的臉道:“你還記得,當初你來找我時的窘境嗎?時間隔得太久,其實我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只記得你家還背著欠款,母親要住院,姐姐不肯面對現實,一直待在家里,整日不出門。”
余明淵這一回真實的感到凜凜的寒意從腳下一點點蔓延全身,他猛地抬起眼睛,看向蔣羨祺。
“你不是說要我收回一切嗎?”蔣羨祺說,“那就看看你當年要是沒有來找我,怎么渡過這個難關?”
余明淵滿臉不可置信,他伸手抓住蔣羨祺的手,緊張地說:“你不可以這么做——我媽受不了的,她已經經歷過一次那種生活,至今都沒有緩過來,你要讓她再落到那種地步,她會瘋的——”
蔣羨祺卻神色淡漠,他看著余明淵的臉,心想,她是你的母親跟我有什么關系呢,我不過看在你的面上才看重她一點。既然你對我的給你的東西如此不屑,我又要為什么犯賤去看重她呢。
明淵,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怎么現在才知道這個道理呢。
他一點點把自己的手指從余明淵手里抽回來,輕聲說:“寶貝,任何人的選擇都是有代價的,我希望你能付得起這個代價。”
汽車終于駛到終點,蔣羨祺率先走下車,余明淵呆呆的坐在車廂內,天已經黑了,車廂內很暗,他木木地看著窗外灰色的天空心想,喜歡一個人怎么這么難?
是我做錯了嗎?
余明淵以為他會哭,畢竟他那么容易哭,但是這一回,他發現,自己已經掉不出半滴眼淚。
到了晚餐的點,有人過來請他下車。余明淵轉頭看去,車外站著鄭家峰。
鄭家峰弓著腰,說:“余少,蔣先生請您下車。”
余明淵點點頭,他應該聽話,蔣羨祺讓他下車,他就得下車。
即使傷心也不能太過鋪張,準許你獨自發呆半個小時,已算開恩。
他跟在鄭家峰身后,大約是他的臉色太難看,鄭家峰都瞧出了不對勁,一刻不停地回頭看他,似有話要說。
余明淵朝他笑,“鄭秘書有什么要對我說嗎?或者忠告?”
鄭家峰關切道:“余少您——”
“如果是安慰的話就不必了。”余明淵不想被可憐,他還不到那種程度,蔣羨祺給他的生活如果算作可憐,那也實在太矯情。
鄭家峰嘆了口氣,早上還神采奕奕的人,晚上就完全枯萎了,誰不心驚。
“蔣先生已經習慣你在身邊,他不是難伺候的老板,又難得的大方。余少不知道現在打工求職的難處,想找到這樣的老板,全看運氣。”
把蔣羨祺當老板?鄭家峰的話很有意思。
余明淵也一瞬間明白過來,是他不懂規矩。作為寵物,竟然妄圖奢求主人的愛,何等的奢侈。
原來,是他咎由自取嗎。
余明淵反思自己,合格的寵物,最基本的原則,第一條便是管住自己的心。
如果管不住,鬧出笑話不說,還會得到許多羞辱。
余明淵切身實地感受到自己的失敗之處。
蔣羨祺將他帶回原來的房子,家里的傭人見到他,一如既往,好像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是去上了學,晚一點回家。
蔣羨祺等他吃晚餐,桌上擺的都是他喜歡的口味,余明淵坐在椅子上,看著豐盛一桌的飯菜,胃口全無。
他食不知味的嘗了兩口,就望向蔣羨祺。
蔣羨祺在看他,見他吃得少,便露出不滿的神色。
余明淵只得重新拾起筷子,又逼著自己吃了一點。
吃飯都成了一種受累。
可見蔣羨祺如果想折磨他,也不必大費周章,單吃飯這一項,就能讓他吃盡苦頭。
然而,他不是專業演員,演技不過關。吃飯的表情著實不夠讓人食欲大開,唯一的觀眾不買賬,冷著臉扔下筷子離席,留他一個人受餐廳里的傭人目光打探。
余明淵很擔心蔣羨祺說到做到,回到臥室之前,給母親和姐姐打了電話,問清他們兩人生活如常,才放下心,去了洗漱間將自己搭理干凈。
蔣羨祺在書房,余明淵親手沏了一壺茶,端了托盤敲門入內。
這是他做慣了的事。蔣羨祺從書桌前抬起頭,看到穿著暖色睡衣,端著茶壺進來的余明淵,有一瞬間的遲疑。
余明淵把茶壺端到靠邊的桌上,穩穩的倒出一杯茶水輕手輕腳的放到蔣羨祺的手邊。蔣羨祺只睜著眼睛狐疑的打量看他,身體沒動。
余明淵放好茶杯,走到蔣羨祺的身邊,慢慢屈膝跪在他的腿邊,見他自己的臉靠在蔣羨祺的腿上。
“蔣先生原諒明淵好嗎?”余明淵說道。
蔣羨祺聽到他的話,把手從桌子上拿下來,放到他的后頸上。
“你有什么需要我原諒的?你其實沒有錯。”蔣羨祺問。
誰會甘心做一只溫順的寵物呢。
余明淵抬起頭,看著蔣羨祺的下巴道:“我有,我不該奢求太多,您已經給我夠多的了。”
“你奢求什么?”蔣羨祺低頭看他。
余明淵抿起嘴,似是不愿意說。
是讓人難堪的話嗎?蔣羨祺想。
余明淵感覺到脖頸處的大手用了勁,那是催促的意思。
余明淵不得不開口道:“我不想你去找其他人。”
這是肺腑之言,誰會甘愿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他又不是圣人。
“還有——”
“還有?”蔣羨祺詫異。
余明淵點頭,他歪著臉,看著蔣羨祺鞋底的地毯,語氣平平地道:“我還想您離婚。”
蔣羨祺沉默下來,目光深沉如海。
余明淵說完,抬起頭,對著蔣羨祺笑:“您就當笑話聽一聽吧,我現在想明白了。”
蔣羨祺摸了摸他的腦袋,彎腰把他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想我離婚嗎?”蔣羨祺還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平視著余明淵的眼睛,說:“你還記恨王翊萱打你的那一巴掌?”
余明淵心想,誰會不記得那一巴掌。
但是她說的又沒錯,她是蔣羨祺的合法妻子,她打他,還需要理由嗎?
“我只是有時候很害怕,要是有一天,您不再喜歡我怎么辦?患得患失,就把我自己繞了進去。”余明淵道。
蔣羨祺看他落寞的神色,眼睛都浸染的點點愁緒,對他的不滿也一點一點消散了。
不過是個孩子,他知道什么呢。
“以后你不用害怕王翊萱,我會讓她親自跟你道歉的。”蔣羨祺安慰他。
跟我道歉?道什么歉?余明淵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全身都尷尬的僵硬起來。他坐直身體,直視蔣羨祺的眼睛:“不用了,我不想要她的道歉。”
蔣羨祺以為這句話讓余明淵回想起不好的回憶,便道:“好好好,不道歉。”
好似再哄孩子。
余明淵默默的看著他,說:“我是說真的不用。她是蔣天澤的母親,您孩子的生母,您無論如何都要給她面子的。再說,就算你已經不把王家放在眼里,可是王家做了那么多年您的姻親,你不能做得那么絕情。”
所以,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蔣天澤還不夠恨我嗎?我當年讓他的母親出了那么大的丑,王家險些要跟蔣家拼命,恨我的人還不夠多嗎?
都夠了,他好累。
余明淵把身體臉貼在蔣羨祺的脖子上,說:“我不會再想離開您,之前是我想岔了,我給您道歉。——蔣叔叔,您相信嗎?我好喜歡您,爸爸離開之后,我的世界只有您,您給我了另一條生命。您說,如果可以,您想將我鎖在身邊,我當時聽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好高興。要是這世上就我們兩個人,就我們倆,我們彼此依偎,像連體嬰兒一樣能鎖在一起,多好。”
蔣羨祺聽了不禁心里十分悸動,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余明淵說得不過是討饒的話,他想讓自己放過他的家人,感情上,卻仍被他的話打動。
“被禁錮自由,你也會喜歡?”蔣羨祺不信。
昨天還想跟他撇清關系,一走了之呢。
余明淵閉上眼睛,說:“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怎么叫禁錮呢?”
“真的那么喜歡我?”蔣羨祺親吻他的頭發。
余明淵點點頭,“我不敢告訴您,怕您笑話我。”
蔣羨祺徹底投降,他摟緊余明淵,“我信你,明淵,我信你一次。”
真的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
你都會是我的人。
“那我們回房吧,我好累,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了。”他撒著嬌。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蔣羨祺親他的唇角,“好,我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