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要什么?”南宮玥縮在薩瀾羽懷里,忐忑不安地質(zhì)問。
少女睜大圓眸,純凈的眼睛仿佛晨霧中悠閑散步卻被驚擾的一只小鹿,索琺心口一窒。
他沒有子息,一輩子都奉獻給了烏戈的宏圖大業(yè),唯有將自小教導(dǎo)長大的薩瀾羽看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幾乎將一切都給了他,可薩瀾羽畢竟是個男孩,西南民風(fēng)粗獷,男孩子一向被看做要經(jīng)受風(fēng)雨和歷練的幼獸,索琺再怎么疼愛他,拳頭和巴掌也從未停過。
可現(xiàn)在,他看著嬌花一般的南宮玥,卻忽然無力地意識到,他無法對這樣的女孩子下手。
仿佛一朵蒲公英的絨花,連露水都不忍心沾染分毫,他害怕自己聲音稍大一點就會將這嬌嫩的小公主嚇哭。
索琺板著的陰沉臉孔不自覺地緩和了一點。
南宮玥眼底盈著的眼淚閃爍著細微的光芒,欲墜不墜,驚惶地忽閃忽閃,索琺陰沉沉地看著她半天沒說話,南宮玥臉色一白,瞬間眼前一黑。
“玥兒!”薩瀾羽連忙接住險些暈倒的南宮玥,忽地抬頭,近乎斥責(zé)地低聲道,“老師,玥兒懷胎還不穩(wěn),你別嚇著她!”
索琺:…………
這就開始護上了???
索琺的目光在薩瀾羽和南宮玥之間來回徘徊,心里一時微妙起來。
自己養(yǎng)大的小鷹,竟然被別人馴服了。
索琺微微撇開眼,眼神不善地說,“都坐下吧。”
薩瀾羽太了解自己的老師了,知道他已經(jīng)開始心軟,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扶著南宮玥的手暗中緊了緊。
他扶著南宮玥坐在椅子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著索琺。
索琺:…………
索琺稍稍別開眼睛,胸口一鼓一鼓,顯然是被氣得不輕,又顧及南宮玥和她腹中的小王子,只能自己憋悶地將怒火按下去。
薩瀾羽和南宮玥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是欣喜若狂的笑意。
國師心軟了?
索琺的心軟,盡在慕寒御的掌控之中。
他在屏風(fēng)后看著這一切,薄薄的唇翹了翹,唇邊浮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
他太了解人心,也太知道如何拿捏每個人的可利用之處了,即便如南宮玥,他也毫不顧忌地將她骨子里的價值都榨了出來。
比起南宮玥大隗公主的身份,能讓薩瀾羽死心塌地,才是她最大的用處。
慕寒御站在屏風(fēng)后,如同一只在黑暗中窺伺獵物的野獸,心滿意足地想,很好,老狐貍一樣的索琺,也順利地圈入陷阱之中了。
慕寒御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緩慢地走出偏殿,緋紅的衣角揚起又落下,無聲無息地仿若鬼魅。
宴會的正殿上,慕寒御的短暫消失引得眾人交頭接耳,紛紛猜測權(quán)勢滔天的掌印到底在和烏戈的國師密謀什么。
南宮璃昏昏沉沉地坐在主位上,即便南宮璃的狀態(tài)不對,但誰也不敢說一句慕寒御挾天子令諸侯,畢竟,南宮璃身邊依然是親軍司的熟面孔,一個慕寒御的人都沒有。
眾人酒酣耳熱,席間觥籌交錯,美人起舞如層層疊疊的花瓣盛開,一派紙醉金迷盛世太平的假面。
與此同時,小宛的院子里,秦翊歌扶著腰肢,臉色紅潤地看著新制的一批藥丸,“成了!”
“好在還有一些藏起來的蟾衣,”小宛笑道,“這批藥能救半成百姓呢!”
眾人喜笑顏開地看著散發(fā)著奇異幽香的藥丸,個個都是說不出的欣喜。
小宛指揮伙計將藥丸分別裝好收起,擔憂地看向秦翊歌,“公子,你已經(jīng)幾天沒誰了,不要再勉強了,快回去休息一會吧。”
秦翊歌懷孕明明才五個多月,肚子卻大得離譜,幾乎比平常孕婦還要大上一倍,小宛診治之后,已經(jīng)確定秦翊歌腹中懷的是雙生子。
身懷兩個孩子的女人,每日卻還提心吊膽,不知慕寒御準備何時發(fā)動蠱毒,沒日沒夜地擔心最后一批蟾衣被毀掉,除了圓滾滾的肚子之外,秦翊歌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連臉頰處都凹陷了下去。
即便小宛這樣勸說,秦翊歌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我不能讓他再造孽了。”
“聽聞烏戈的人都已經(jīng)入了宮,恐怕離那一天不遠了,今日宮中設(shè)宴,這么好的機會,不知慕寒御又要做什么。”秦翊歌撩起一縷寒濕的鬢發(fā),“這么好的機會,他一定不會錯過。”
慕寒御確實不會錯過。
他從偏殿回來,紅衣翩然地落座,幾個試圖投靠慕寒御的臣子上前來敬酒,慕寒御也并不推脫,甚至看起來很是和善。
一片言笑晏晏之中,一個坐在角落里的老臣遠遠望了慕寒御一眼,忽地起身,將手中酒杯狠狠一摔!
瓷器碎裂,酒水四濺,一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那是個先帝在時就在朝中頗有威嚴的老臣,南宮璃繼任帝位之后,因為害怕南宮照余威尤烈,曾經(jīng)大張旗鼓地處置了一批舊臣。
然而南宮照少年時就最厭惡臣子尸位素餐,繼位之后更是屢次整治肅清,威壓之下,朝中風(fēng)氣昭昭,幾乎查不出犯下重罪的舊臣來。
無奈之下,南宮璃只能想盡各種辦法,將人四處調(diào)任,最后留在京城的寥寥無幾。
這個老臣,早年官位不是很重,年紀又大,以至于在南宮璃幾次三番的整治之后,竟成了漏網(wǎng)之魚。
如今,鬢發(fā)斑斑半身入土的老人摔杯站起,殿中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紛紛向他看去。
“堂堂大隗,為何要向西南小國俯首稱臣!”老臣臉色通紅,酒氣熏熏,仿佛在發(fā)酒瘋一般胡亂喊叫,“先皇在時,爾等也不過是仰仗我朝鼻息,才能在西南有一隅安身之地,如今,怎么反倒成了大隗的主子?!”
“陳大人喝醉了,快把人拉下去!”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
殿上有烏戈人能聽懂官話,一時也憤憤然地站了起來,面目猙獰地要和他對峙!
眾人連忙看向慕寒御,卻發(fā)現(xiàn)男人斜斜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切,仍在閑適地飲酒。
居于高位的皇帝渾渾噩噩,一旁的皇后臉色蒼白,緊緊捂著胸口,似乎被嚇得不輕,連一句出言阻止的話都不敢說。
老人還在撒潑打滾地發(fā)酒瘋,言語激烈地感慨著先皇在時大隗萬國來朝,邊疆安穩(wěn)的風(fēng)采,三言兩語,又將如今只會色厲內(nèi)荏的南宮璃貶地一無是處。
幾句話后,老人忽然道,“先皇到底是怎么駕崩的?!先皇是被人害死的!”
“正是如今的這位君主,勾結(jié)那個狗頭嘴臉的王爺,暗中害死了先皇啊!”
如同一瓢冷水潑入滾油,殿中先是靜了一瞬,接著便整個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