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御垂眸,目光清冷,“累?”
深宮重重,冬日的寒氣與皇宮里歷久不息的森冷交纏,明明是大好的晴天,天色依然是沉重的暗灰。
慕寒御在這樣的天色里垂下雙眼,本就比旁人白一些的膚色透出一股心如死灰的冷白。
男人的雙眸空洞如望不到盡頭的灰色長天,那雙眼里映著薩瀾羽少年意氣的容貌,映著這不知愁的小皇子永遠都不會懂的悲愴孤寂。
慕寒御唇畔牽起一抹笑,“至死方休。”
所有的一切,不死不休!
這四個字如此沉重,重得薩瀾羽尚未回過神來,慕寒御的身影已經離去甚遠。
秦翊歌與回到督主府,心中不安,進了房間,秦翊歌將下人全部趕走,連聲問道,“你給南宮璃下了金蠶蠱?”
慕寒御自己解著厚重的衣服,淡淡道,“怎么了?”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秦翊歌蹙眉。
慕寒御解下外袍,在窗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仍是淡淡的,“我自有打算!
秦翊歌沉默片刻。
“也好,你心里有謀算,那就按你自己的想法來!
慕寒御飲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男人眉間幾不可聞的蹙起,眼角余光落在秦翊歌身上,“你……不生氣?”
“生氣?”秦翊歌將厚重的披風解下來,疊好放在床邊,回眸一笑,“生氣無用。”
“只有無用的懦夫才只會生氣,”秦翊歌向他盈盈一笑,“為了給慕家報仇,督主已經籌謀了十幾年,斷然不會因為我幾句話改變主意!
“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底線,但我不會再生氣了,”秦翊歌起身,映著窗欞照進的天光勾唇一笑,“我知道你如今為了復仇肆無忌憚,所有對不起你的,有半分涉及慕家一事的人都要通通殺光,但我也有我的底線,慕家一案牽連甚廣,無辜者眾多,我不能看著你濫殺無辜。”
慕寒御正要說話,秦翊歌卻一抬手,“督主,本來這些事根本與我無關,我可以只顧著自己吃喝玩樂,什么都不管,但是,我不能看著你因為仇恨而毀一城,毀一國,毀八方百姓。”
“督主,你我,各憑本事吧!
秦翊歌笑意之中有種勃勃的英氣,如同陰霾天里第一束破云的金陽。
慕寒御微微一怔。
他看不懂這個女人了。
因為自己濫殺無辜,她明明那樣生氣,可宮宴上南宮璃對他為難,秦翊歌還是會出頭護他。
她明明心里有他,卻喜歡的克制,喜歡的颯立。
她站在自己的底線、自己的標準上,縱然喜歡,縱然出手相互,也絕不會為了他放低半點姿態。
慕寒御眸中微微訝然。
秦翊歌讓他覺得意外,驚喜。
她的喜歡,如此通透,如此立場堅定,明明是嫁做人婦的女人,卻自成天地。
這種喜歡,這樣……平等。
唯有這兩個字,能與眼前的女人相配。
明明世間女子都要出嫁從夫,俯首低眉,一生只求與夫君相敬如賓,恩愛長情,可秦翊歌這女人,她并未困頓在每個女人終其一生所求的情愫之中。
可如今秦家已敗,她孤身一人,唯有一個督主夫人的名頭……
不……
慕寒御心間微窒。
她從來不只是督主夫人。
她還是坊間神秘的李嘉承公子。
連南宮玥對她的稱謂,也從“慕夫人”變成“秦姐姐”。
她一直都是獨立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