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歌心里一緊,“娘知道我會回來?”
蘇瀾笑道,“當然知道,不止你來過,督主也來過了。”
秦翊歌沉默。
蘇瀾笑著來挽她,“先回屋再說吧。”
她太從容了。
從容的讓秦翊歌有些心悸。
來之前她預想過種種可能,唯獨沒料到蘇瀾連生死都不放在眼里。
平靜地可怕。
秦翊歌心事沉重,種種情緒都寫在臉上,兩人回到房間,房間里連一個服侍的婢女都沒有。
“聽到風聲,都跑啦。”蘇瀾笑著給她倒了杯水,說,“簽了活契的我都放他們走了,簽了死契的下人也就隨他們去了。”
秦翊歌緊緊攥著杯子,“為什么。”
“那佛堂里的佛像你看到了沒?”蘇瀾顧左右而言他,目光略有些茫然,“是你回門那日,慕督主送來的那尊紫金檀大佛。”
“你走之后,娘親便讓人修了佛堂,將佛祖好好供著,日日為你祈禱,”蘇瀾目光悠長地看向洞開的窗戶,“你嫁過去沒多久,娘親費盡心思,才將國公府把持住。”
“秦將文是個不中用的,最初不服我,后來看著國公府的鋪子莊子賺的越來越多,便也撒手不管,只管吃口軟飯了,”蘇瀾嗤笑一聲,“以前我竟然不知道,將命運拿捏在自己手里,是這么好的一件事。”
“不像你,你一來,落在國公府這么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能活得這樣肆意瀟灑。”蘇瀾低頭笑了笑,“你是個好孩子。”
“娘,你這是什么意思?”秦翊歌嚯地站了起來,一口濁氣堵在胸口。
她恍惚猜到什么。
卻畏懼不敢深想。
蘇瀾看她的反映,仍然是那副悠然淡漠的樣子,與秦翊歌一模一樣的星眸中含著水光,靜靜地望著她笑。
“你不是我的歌兒,”蘇瀾笑著,一行眼淚猝然落了下來,她伸手牽住秦翊歌的手指,仔細端詳著她的臉,“你不是……自那夜你從亂葬崗回來,為我爭下正妻之位,雷厲風行處置了秦纖纖和她娘,我就在心里想,怎么會……”
“我的那個歌兒,怎么能做到這份上。”
“她偷走我全部的私房錢,將我一個人留在國公府,她那樣拼命想逃出去,怎么會突然回來,”蘇瀾笑著落了滿臉淚水,“我何曾沒想過,就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我做夢都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
“你……”
秦翊歌手指僵冷,眼底再也沉不住,瞬息兵荒馬亂,潰不成軍。
“你怎么知道……”
“就因為……我不一樣了?”
蘇瀾凝著她的眼睛,“不一樣。”
“從來都不一樣,我的歌兒,她從來不肯正眼看我一次,她有傻病,卻不是完全沒有理智,她恨我入骨,她只知道是因為我才害的她住在豬圈,她只知道秦纖纖有好衣服穿,自己卻只能穿著破衣爛衫,那晚她卷走了我全部的錢財,我唯一值錢的一塊玉佩也被她偷走了。”
蘇瀾抹了抹眼角,“你是個好孩子,我本不該跟你說這些,糊里糊涂地過下去有什么不好呢。”
秦翊歌咬著唇,舌尖泛起甜腥,“那為什么……要說破呢……”
秦翊歌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打算離開國公府了?”
“不走,”蘇瀾笑了一聲,“但我不是為了秦將文。”
“我為了蘇家,為了我的歌兒,”蘇瀾道,“我蘇家百年清譽,當年滿門抄斬時,天下縞素,滿京悲戚,六月飛雪,天地俱悲。”
“誰都知道蘇相一門清貴,不過是觸怒了天威才得此下場,滿地尸體,都是京城百姓偷偷藏了埋了的,如今我蘇家的祖墳處,還有百姓自發(fā)守墓呢,”蘇瀾長舒了一口氣,目光空茫,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悲絕的淚水卻濕了妝面,“我蘇家還有一樣最為天下道。”
“蘇家的女人,嫁出去便是夫家的一片天,夫家有難,絕不臨陣脫逃。”
“蘇家的女人,絕不偷生。”
秦翊歌急道,“迂腐!迂腐不堪!!你喜歡秦將文嗎??你愿意為了秦將文丟了性命嗎??你是國公府的一片天,秦將文可感激過你半分???”
“你愿意和這種人同穴而眠嗎???”
“……喜歡過,”蘇瀾打斷她的話,“我是真的……喜歡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