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果真還有些野性,胡亂飛奔之間還禁不住左搖右晃,顛得余洛胃里一陣翻攪,臉色煞白。
陡然一拉韁繩,人都險些甩出去。
好在裴寒凜早有預判,伸手將人撈住,問,“如何,要試試嗎。”
韁繩遞到余洛面前。
他仿佛看到一條毒蛇似的,自顧自地就掙扎著藥跳下馬。
“不試試?我答應了你兄長,三日之內一定教會你騎馬的。”裴寒凜制住他亂動的手,把韁繩遞到他掌心,“坐正了,腿不要夾馬肚子。”
余洛剛坐穩了,便聽到耳后傳來一陣風聲,那是馬鞭揚起的聲音。
兩只手不聽使喚地就松了韁繩,回身去抓住裴寒凜的右手制止那只鞭子,“不想學了,我不想學了。”
又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猶猶豫豫補了半句,“……可以嗎。”
見他不回答,又道:“我有點難受。”
裴小王爺生得一副俊朗模樣,只是眉眼里少不了幾分冷冰冰的殺氣,此刻雖是面無表情的,余洛看著還是膽戰心驚。
裴寒凜沒有教過人騎馬。
但他五歲那年第一次學,就是兄長將他直接扔在了馬背上,他摔了一次又一次,拖著一身大大小小的擦傷撞傷學會的獨自策馬。
只花了幾個時辰。
而如今,他就坐在余小世子身后,能保證他絕不會掉下去。
可這位小世子只想退縮。
裴寒凜聲音有些硬:“你生在余家,為什么連騎馬都不會。”
是真的疑惑,可落在余洛耳朵里,像是被嫌棄了。
長長的睫羽垂下,蓋住那雙漂亮的又靈氣的眼睛。
“不是你自己說得要學騎馬嗎。”
“可是我想……慢慢學。”
余洛盡可能地把語氣說得委婉些,“不要這么快,我……”
我會有點害怕,腿會軟。
“在你看來,騎馬是玩樂嗎。”
裴寒凜道,“是你閑暇時候有趣便消遣的事情?”
余洛不敢答話了。
“騎馬是一項技能,是必須掌握的本領。在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本事。”裴寒凜別過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如你兄長所說,日后你去了云南王府,少不得要騎馬的。自然是越快學會越好。”
余洛捏緊了韁繩。
垂著頭說,“可我……”不想去云南王府。
“好了,不要怕。”
裴寒凜扶正了他的身子,再將他肩頭扳直,調整好了他的姿勢確保無虞,“我在你身后,不會讓你摔下去。你只管往前去就是。”
說完了,一馬鞭抽向身后。
馬兒繼續像離弦的箭一樣再林間小徑上飛馳而出。
經過半個多時辰后,余洛的確是未曾從馬背上跌下來,可甫一下馬,即刻奔到一旁溪畔吐了個昏天黑地。
恨不能將膽汁都吐出來。
“你看,這不就學會了。”
裴寒凜的聲音從身后不遠處傳來,在后頭在樹樁上拴著馬,“畏畏縮縮的,半個月你都撒不得手。”
余洛再洗了一把臉,小喘著氣,低聲道了謝謝。
二人坐在溪邊,栓著馬兒讓他吃草。裴寒凜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閑來無聊拋著手中的石子,在溪面上打出幾朵水花。
“裴小王爺,謝謝你教我騎馬。”
余洛很順從地先道謝,然后才試探性地問,“裴小王爺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拋石子的動作一頓。
“問這個做什么。”
“想知道。”
裴寒凜少年意氣,縱身從石頭上跳下來,拋起手中的石子,眼都不眨一下地再拋一顆將其擊打入溪,竟直接漂著河面劃出十幾朵水花直接落在河對岸。
然后拍了拍手里的塵灰,“若是男兒,便要吃得苦能打仗,若是女的,也當有些功夫。”
你這是找心上人,還是找下屬呢。
“所以,我并不是小王爺會喜歡的人,是嗎。”
余洛松一口氣,“那既然如此,小王爺可以不娶我的。”
“你覺得云南王府偏僻?”裴寒凜思考著他說這句話的意圖。
“不是。”
“其實我上金陵城,也不是為著同你成婚來的。”見他說話總是不明不白,裴小王爺也是端著些傲氣的,臉色冷峻了些,“你可知京兆府最近在查什么大案。”
什么京兆府。
余洛一臉懵逼地搖頭:“不知。”
“非要說,跟你余家也是有些關系的。我兄長要我秘密入京,便是要我幫襯一二,護著余家的意思。”
護著余家,有人要害余家嗎。
“你們余家手中握著半張邊境駐防圖。另外一半,就在三個月前已經在賀家手中失竊。這案子從邊境查到了金陵,愣是什么都沒查出來。要說那賀離水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人,府里更是機關重重,能不動聲色地盜走這張圖。此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余洛聽了個一知半解。
只見裴寒凜神色嚴峻,“賀離水手中的邊境駐防圖一失竊。金陵城中你們余家又難自保,生生了分了一半的兵權去往李氏手里。只怕賊人如今進了金陵城,早就在暗中窺伺著這幾位兵戎大家的一舉一動。”
裴寒凜看余洛聽得暈暈乎乎的樣子,嗤笑一聲,“你真當我是來跟你成婚的?”
“我是來幫你們抓賊的。”
泉玉茶館。
一位老翁慢悠悠上了二樓雅座,點了一盞雪林徑山,喝了半口,又聽了會戲。
這才取出錢袋子要結賬。
可小二來了一算,是要十二銖。老翁手中卻只有一銖錢。
“不知可否,寬限一兩日。”
“那您想幾日呢。”
“四日,四日之內,定當補齊。”老翁頗為窘迫地問著,“不知可否埃”
“那容我先去問問掌柜的。”
好在小二似乎也沒有多做為難。這一番對話消隱在人來人往,喧鬧又嘈雜的茶樓里,半點沒引人注意。
樓下的唱戲人抬了腔,鑼鼓喧天地唱著一場扣人心弦的戲。
店小二取過那老翁手中僅有的一銖,下樓,掀起布帷進到里屋,再一推暗格入了密室里。
那掌心里的布條展開后,看信人臉色稍稍變化。
立刻起身道:“想法子去聯系公子,阿戎說他知道邊境駐防圖,就在余府西南角的松樹旁假山下的暗室中。”
那人將布條放在油燈上燒了,教人去回話。
消息是從云南王府得來的
前幾日云南王的確曾秘密入京。
他們似是也對駐防圖很是在意,應當是得了老夫人的準話。幸而公子教人盯著云南王府,果真盯出些東西來!
“抓賊,怎么抓?”
余洛聽著溪流嘩啦啦地響動,波光粼粼映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抓得到嗎。”
“抓得到。”
裴寒凜嘴角微揚。
“那你的意思是,的確無心與我成婚。”
余洛倒很會抓重點,再確認了一遍,“是嗎。”
說實話,再昨夜之前,的確是。
他甚至還想著怎么樣才能禮貌又不失穩重地把這一樁哥哥硬塞給自己的婚事先且拖延,最后拖到不了了之便也罷了。
他不喜歡金陵城里的一切。
也不喜歡金陵城里的人。
至于金陵城里金尊玉貴的小世子,他也不想娶。
但是如今被余洛這么直截了當地問過一句,他竟沒能立刻答上來,只看著他明澄澄的眼睛心里頭驟地一縮。
河水瀲滟,將那眼神襯得更為純澈。
“嗯……嗯。”
裴寒凜撇過頭,“我也不喜歡家里硬塞過來的婚事。”
“那可太好了1
余洛一下跳起來,緊緊地抓住他的袖子,那聲音里帶著莫名的興奮,“我也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