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困惑積攢在心里, 很快又被喜悅淹沒。
換一個角度來說——
如果不需要阿姐幫忙都能成為狀元,那有阿姐鋪路,不是十拿九穩(wěn)了嗎。
好事啊!
這樣他就可以抬作正妻了。日后他被皇帝找到, 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太子妃!
想通了這一點,余洛又開心起來。
林寂這些天雖因準備殿試的原因沒有和他同住一處。
但是他天天都會命婢女們隨時把他的消息匯報給自己。
事無巨細。
那些服侍的婢女, 說林寂再他那間小院子里每日都看書到很晚。雖然說殿試也很重要, 可是這樣熬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垮了身子, 畢竟他看上去就分外清瘦。
近來幾日,好像連吃食都比以往少了些。
余洛很擔心。
決心去小廚房親手給他做些東西。
去了小廚房里, 問過每日備菜的廚子有關世子妃的飲食偏好。那廚子想著近來幾日送過去的和拿回來的, 斟酌著說道, “世子妃好像口味偏清淡, 不喜油膩葷腥, 吃過的素菜居多……不喜口重,花椒麻椒,蔥姜蒜,都不大入口。”
“那清淡的吃食里,有什么比較好做的。”
余洛摩拳擦掌, 躍躍欲試。
那廚子看了眼余洛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猶豫著說:“不如, 小的坐好了, 世子端去便說是您做的……”
“不行,我得親手做!”
余洛看著桌案上正醒好的面團,擼起袖子, “要不就它了,我做一碗面給他!這一次我一定守著他把一大碗都給吃干凈了!”
在那廚子的教導下,余洛花了一下午, 重來五六次,揉面團揉得小臂都發(fā)酸——要么就是把面煮糊了,要么就是煮粘了,太咸,太淡,失敗了好多次。
到黃昏時候,終于把一碗像樣的出了鍋。
嘗過味道,雖然不算美味至極,但好歹也過了及格線水平。
以防萬一,余洛想起了許久未用的金手指。這樣好像有點太卑鄙,但是沒有辦法,林寂最近十幾天一次都沒有來看自己,自己又答應了不輕易去打擾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自從成婚之后。
林寂對他也沒有像以前那么親近了。
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給主角加上幼年的記憶,借著這一晚面再好好地拉近一下關系——不然等他金榜題名了,不認自己這個‘糟糠之妻’可怎么辦呀。
俗話說。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到了小木屋里。他打來了清甜的井水,取出米缸里最后一點面粉揉成面團。再攤平了切成寬面,下過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出來。】
【那湯面味道并不算很好,但是少年卻深深地銘記了許久。】
【此后好幾日,那孩子都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為由,殷勤地給他做面,少年很喜歡吃。】
加完記憶后。
余洛抬手正順手加剛剛煎好的荷包蛋的蔥花,看上去翠綠金黃,賣相極好。
完成!
端著熱騰騰的面,他進到林寂的院子里,剛一進門就看到他坐在窗閣前卷著一本書,斜靠著正在仔細鉆研的模樣。
遠山眉溫潤,可鼻峰卻凌厲。
遠遠看過去,只覺得此人生得當真清絕。
十幾天沒見到他了,竟然還有些想念。
林寂放下了書,看到余洛親自端著面來,問,“小世子今日怎么忽然來了。”
“我聽下人們說你最近吃得比往日少,是飯菜不合胃口嗎。如果你有喜歡吃的盡管和婢女們說,不管是什么他們都會給你做的,不要委屈了自己。這是我親手做的面,你要不嘗嘗味道怎么樣。”
余洛一臉期待。
林寂放下手中的書,坐在了桌子前。
余洛殷勤地把面往林寂面前推過去,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清香撲鼻。
林寂眼底生出一點柔軟,拿起了筷子。
“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我給你煮的面嗎。”
余洛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拿手托著臉頰,眼睛緊緊盯著那碗面,“快試試,看是不是以前那個味道。”
金手指,金手指!拜托了,一定要有用啊!
余洛自知面的味道不算太好。
只能靠記憶來加分了。
林寂眼風冷漠地掃過余洛的臉,這個眼神實在明顯,饒是神經粗大的余洛也注意到了,“怎么了,沒胃口嗎。”
快吃啊!
他的眼神幽深,雖然面色向來清冷,也看不出什么高興不高興。
可余洛隱約有種山雨欲來的錯覺。
氣氛有點不對。
低頭再看了眼面——
啊!余洛用力拍了下腦門。
剛剛那廚子說,林哥哥好像不喜歡蔥姜蒜。
他怎么一順手就放了蔥進去!
太不謹慎了。
怪不得林哥哥不動筷子。
余洛眨巴了一下眼睛,更加殷勤地也拿了雙筷子給他把切得碎碎的蔥一顆一顆挑出來,專注得好像要數(shù)清楚一共加了多少顆似的。
“抱歉,一順手就加了蔥。我都給你挑出去了。我記得你不吃蔥。”
林寂眼皮一跳。
眼神愈發(fā)暗沉。
待到余洛將蔥花都挑完了,抬頭歡歡喜喜好似邀功似的說,“好了,可以吃啦。”
林寂還是沒有動筷。
余洛拿不準他的心思了,訥訥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怎,怎么了。是……是我做的不好嗎。”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林寂婚后果然有些變了,好像對他更冷漠萬分,比剛認識的時候還不如。
若是以前,就算是不喜歡吃,林寂也不會這樣晾著一碗他親手做的面。
余洛有些局促,伸手絞緊了衣袖,“怎么了,是,是擔心殿試嗎。你別擔心——”
我看過原文了。
你是狀元的啊!
“再怎么擔心,也得吃好睡好啊。”
“你這樣,我會很擔心你的。”
林寂終于再次握住筷子,在余洛的注視下吃了兩口。
他嘗到味道了。
記憶應該能有加成。
“怎么樣,和以前味道一樣嗎。”
“嗯。”
林寂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很好吃,但是,我剛剛吃過一些了。”
余洛臉上的失望欲蓋彌彰。
眼神黯淡得像是一堆快要燒盡最后火光的爐灰。
一定是他做的太難吃了。
就算加了記憶也沒有用,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變得好吃。
絞緊的袖子,被揉皺一片,死不放開。
同理可得。
不喜歡的人——
也不會變得喜歡。
除了大婚那夜,林寂就再沒主動找過自己了。
成了婚,也像沒成一樣。
生子藥的效用只有三個月。如果他不快點懷上主角的孩子,那藥還得再喝一次——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
余洛也搞不清楚重點在哪里了。
挫敗感好像吞噬了他。
這個主角怎么這么難攻略啊。
“為什么親手給我做面。”
余洛很想把話說得更得體一些,說我聽聞你最近都吃不好,說我只是怕你熬壞了身子。
可是當林寂這么問的時候。
他心里頭積攢的酸酸苦苦的委屈好像有了個出口,他說。
“我想你了。”
他不敢抬頭,聽到對面人呼吸似乎放緩了。
伸出手,微涼的指尖摸過他快要擰出疙瘩的眉頭,聲音也柔軟了些,“是嗎。”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我。”
余洛吸了吸鼻子,“你只怕我打擾你溫書。”
“是嗎。”
林寂起身,將近處的窗戶木撐拿下,再點了兩盞燈火,將昏暗屋內照得亮堂一些。
再起身將門也掩上,很平靜地說道,“阿洛。兒時的承諾只是很久之前的,說到底,不過一段前緣。你有沒有覺得,你對那些太過于執(zhí)念了。”
余洛一下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忽然很不安地起身,“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成婚了?”
林寂將最后一扇窗戶也關上。
這間小院本就僻靜。
外頭的風聲被隔絕,屋內更顯寂冷,空蕩蕩地只剩下他們二人的動靜。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到底是喜歡當年從狼群口中救了你的那個我,還是喜歡,眼下站在你面前的這個我。”
林寂手里端著燭火,火光在他臉上投出一片陰影,讓他一半的面容藏在暗色中。
長睫如鴉羽,遮住眼底的暗涌。
“你想得明白嗎。”
余洛一下被問住了。
說到底根本沒有什么‘回憶里的你啊’。
那些回憶都是我給你腦海中添加上去的。
因為你總是不喜歡我,所以我才不斷地,只能用這種有些卑劣的方法,希望你能對我有一點動心。
哪里有什么回憶里的你,面前的你。
余洛有些逃避似地轉過眼神。
還是沒明白林寂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問他,但是他回答得很快。
“我喜歡的,是眼前的你。”
“我很確定。”
林寂坐在余洛的面前,將手中油燈放下。二人就這樣面對面地坐著,手放在圓木桌上,只有桌子中心放著一盞油燈橫亙在二人之間。
林寂低低地笑了一下,不辨喜怒。
“那你在茶館里找到我的時候,非得把我?guī)нM你府里——那個時候,你也是喜歡我嗎。還是說,不管茶樓里出現(xiàn)一個什么樣的人,只要戴著這枚玉佩,你都會把他帶進府。”
這問得越來越奇怪了。
但是余洛還是順著林寂的話思考了一下。
如果按照他當時的心情。
的確是,不管是誰戴著這枚玉佩,他都會帶進府的。因為帶著玉佩的就是主角啊!
林寂觀察著余洛有些迷茫的眼神,嘴角的淺笑越發(fā)冷漠。
倒也不是真的非得等他自己琢磨清楚了給個回答,復而再問,“如果裴寒凜戴著這枚玉佩與你同桌宴席,你是不是當場就會答應和他的婚事。”
這說的是什么話。
裴寒凜怎么可能會擁有這塊玉佩呢。他又不是主角。
你這假設不成立啊。
余洛被林寂莫名其妙的三連問直接問懵了。
林寂慢條斯理地問,“你口口聲聲,說了多少遍喜歡我。可是,你喜歡的好像不是我,是‘一個戴著玉佩的人’。”
“可你知不知道,七年太久了。你憑著一段記憶去找人,如何確定,你找到的那人還是七年前的模樣,更如何篤定,你還會像七年前一樣,對同一個人再次動心。”
林寂嘴角笑意不減,可是眼底卻好像透著些寒芒,“你覺得,現(xiàn)在的我,和七年前的我,像嗎。”
根本沒有什么……
七年前的你啊。
余洛并不太適合隨機應變地編造謊言,眼下直接腦子打結了。
林寂倒是也不催他答。
默默地端著一盞茶喝著,等他自己整理好思緒。
什么七年后七年后。
雖然記憶是余洛自己加的,金手指是余洛自己選的。
但是現(xiàn)在為什么好像——
效果根本不受控制。
本來是一件破鏡重圓的喜事,怎么主角想法會這么多,彎彎繞繞的。
主角的意思好像是,自己太過執(zhí)著于過去的那個他,而忽略了現(xiàn)在的他的模樣,所以他生氣了是嗎。
看到余洛越來越糾結的臉色,好像根本想不明白似的。
林寂手中的杯子咚地一聲放在桌上,拇指指腹摩挲著食指,沒能等到余洛的回答,眼神漸漸幽暗。
余洛自己加的記憶。
只能自己死扛著先認了。
“七年前的你也是你,七年后的你也是你,都是你啊。”余洛伸手握住林寂有些冰涼的手背,“我就是喜歡你,但是,你喜歡我嗎。”
對啊。
現(xiàn)在的問題根本不是我喜歡的是記憶中的你,還是眼前的你。
而是——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余洛終于從林寂一堆彎彎繞繞的想法里走出來,回歸到了今天的重點。
“雖然你當著阿姐的面喜歡我,但是,我也知道我阿姐向來強勢,你心里真的喜歡我嗎。”余洛大著膽子,把內心深處憋了好久的話終于問出來。
他忽遠忽近,讓余洛分外不安。
“我知道我不算好的,我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不會。我也不大聰明,總是……總是搞砸很多事情……”
“我知道,我不好的,也不討人喜歡……可是既然我們成婚了,拜過天地了,我們就是夫妻的。”
林寂狹長的眼微瞇。
燭火下,余洛眼里蒙著一重霧氣,他想著,林寂的態(tài)度轉變好像就是新婚之夜開始的,一定是自己那天晚上沒讓他滿意。
“是不是那個晚上。”
“我,我有哪里不好。”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句話里暗藏的勾引,眼睛里全都是委屈,“我,我以前沒有跟別人做過,我,我沒什么經驗,如果讓你不開心了……”
話音未落,一道熱吻陡然襲來,將他未盡的言語堵在喉頭說不出來。
“嗚——”
林寂順手將人撈進了懷里,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抬著他的下巴,盡情攫取他胸腔里最后一點氣息,聲音里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狠戾。
“你說得對。”
“既然拜過了天地,那就是夫妻。”
作者有話要說: 余洛:我沒魅力。
林寂:我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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