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溫辰,還是孔曜,原先都在汴京城里有自己的家。家里有山有水,有草有花,面積廣闊,風景秀麗,端的是惹人羨慕。
可經年后,當他們再度歸來,卻因為囊中羞澀,交不出押金,被數家客棧拒之門外。眼看著就要露宿街頭,孔曜抱著不會更糟糕的心態,到某處觀賞亭外,丈量著距離往下掘……然后挖出兩壇酒。
他幼時被家人管得嚴,言行舉止均有度,卻抵不過狐朋狗友的攛掇,花重金買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待要喝時,又良心難安,煎熬多時,最終還是沒有喝,只將它們埋在此處。
如今,賣了些許銀錢,換來一夜安眠。
次日,溫辰受到啟發,也到昔日游玩之地尋覓起來。她倒是沒有未卜先知地偷藏銀錢,只期盼著家人能在大難來臨前,悄悄做些籌備。
然而接連跑了幾個地方,都一無所獲,她幾乎就要放棄,可想到溫寧,想到為她治病還不知要多少花銷,便咬咬牙繼續搜尋。
最終,在舊宅外的水渠中發現異樣,將繩索慢慢提上來,才發現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瓷壇。
瓷壇很重,里邊顯然藏有東西,溫辰將它摔碎,取出里邊用防水油紙裹著的,沉甸甸的錦盒。她屏住呼吸,顫抖著打開蓋子,瞬間熱淚盈眶。
錦盒里裝滿圓滾滾的金珠,是爹娘特意打給幺弟的玩具。幺弟年幼,卻很聰明,想是那時意識到危險,這才把它們藏在此處。
如今,倒便宜了她。
憶起過往種種,溫辰痛不可言,好一會兒才收拾好情緒,回到客棧。
等孔曜打聽清楚神醫的日常動向,溫辰便用一半金珠租下一棟素雅小院,當日就搬了進去。
也是有緣,這間小院位于神醫宅邸的隔壁,只是神醫要在太醫院輪值,需過三日才能回來休息。
不過幾年都已熬過來,也不差這三天,見溫寧對什么都感到好奇,溫辰便帶她上了街。
當然,溫寧身體有殘,她是用綢帶緊緊地把她綁在背上,才順利出行。
街上的貨物鱗次櫛比,琳瑯滿目,全是溫寧沒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她看得入迷,滿嘴驚嘆。
溫辰疼惜她,兼之現在荷包里有余錢,便順手買了些蜜餞零嘴什么的哄她,溫寧“咯咯”直笑,從沒有這么開心過。
母女倆直逛到疲倦,才進入一家茶樓里歇腳,溫辰點了一碗面及幾樣茶點,卻久久沒見上菜,而溫寧眼巴巴盯著門口的模樣實在惹人心碎,于是溫辰下樓催促。
前后不過幾息時間,等她再度回到包廂,里邊多出一個人。
林元星。
一瞬間,溫辰的心直蹦到嗓子眼,她甚至顧不上掩藏自己,就快步走到溫寧身邊,抬手把她護入懷中。
藏在帷帽后的雙眼死死瞪著林元星,警惕、慌亂、憎惡以及怨恨。
林元星似有察覺,略有所思地回看她。
“阿娘,快看,”唯有溫寧一無所知,樂呵呵地舉起手上只剩下一半的梅花糕,“這是叔叔送給我吃的!
溫辰眼皮一跳,憤懣地抬手,將梅花糕揮落在地:“你是乞丐嗎?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為什么不聽?”
溫寧愣了一瞬,眼眶漸漸泛紅,然后癟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