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泉最意外的,莫過于Linda能來監獄探視自己。
從她入獄到今天,除了唐糖來過一次,再沒有其他人來過,就像是被所有人拋棄遺忘,也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存在于這個世界。
相比之從前,楊泉少了傲氣,整個人愈發消瘦。
Linda嘆了口氣:“楊泉,知道我為什么過來看你嗎?”
“不知道。”楊泉聲音很輕,“老實說我也不想知道,你們差不多都忘了我,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自信了?當初那個叫嚷著要成為人生贏家的你去哪了?楊泉,你應該打起精神來,生活還是有希望的,只要你能改過自新。”
不同于唐糖和楊泉之間的針鋒相對,吵過鬧過,再見到面,Linda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語氣也沒有怨恨。
怨恨又能有什么用呢?
楊泉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算是把她千刀萬剮顧墨也回不來了,Linda著實不想再做無意義的事情。
楊泉苦澀一笑:“我還有什么希望?天注定我就是個被人遺棄的孩子,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擁有幸福快樂。”
“不,你本應該擁有,但是你自己放棄了。”Linda深吸一口氣,“楊泉,你問問自己的心,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楊家把你當外人,那你把他們當做過你的家人嗎?”
家人?
楊泉絕望的閉上眼睛,心狠狠抽痛著,鮮血淋漓。
她早就已經忘了什么才是家人,就算她努力去回想兒時那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都是徒勞,她感受不到溫暖,感受不到家人的關懷,她已經徹底把自己關在保護罩里。
楊家霖和柳蘇的出現是幸運,但卻也是意外情況。
他們就像是降臨在楊泉生命中的天使,他們賦予了她新的生命,給了她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只不過,楊泉時刻銘記著,自己不屬于這里,她永遠只是一個過客。
其實認真想想,她這樣,也真是傷了他們的心。
Linda輕聲繼續:“你現在的樣子,對得起顧墨嗎?”
“顧墨……”過往痛苦的回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楊泉打了個寒戰,笑容格外勉強,“還跟我提他做什么呢?我就是他心里的執念,是我對不起他,但我的人生與他無關。”
的確,楊泉沒有怪過顧墨,她當然也沒資格怪他。
只是很長一段時間里楊泉都沒有醒悟,她認為顧墨就是她和沐梓晨在一起的最大阻礙,她已經忘了年少時兩人歡樂的時光,她的眼中只余下仇恨,他不再是小太陽,他只是顧墨,是阻礙他尋找到幸福的顧墨。
可是,顧墨死了。
顧墨也好,小太陽也罷,從此她楊泉的生命中都不會再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隨著時間,記憶會淡,她似乎都快要忘了他的模樣,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來過。
Linda聲音哽咽,“我不知道你們過去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但我知道,你們有相同的命運,但卻又不盡相同,顧墨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你的生命里,我想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如果你真的沒愛過,你不會有那樣的反應。”
女人都是敏感的,Linda很清楚楊泉對顧墨的感覺。
雖然楊泉一直不愿意承認,甚至可以說每次遇到顧墨她都在想辦法躲避,但Linda就是知道,從她看顧墨的眼神和聽顧墨親口承認兩人交往時的反應,Linda就明白楊泉是愛顧墨的。
只可惜顧墨到最后都不知道,她心里最愛的是他。
“你錯了。”楊泉倔強抿了抿唇,“我不愛他,小時候那種感覺怎么能叫愛?那只是互相依靠取暖,是將彼此視作家人的,我愛的只有梓晨一個,無論何時。”
“這話聽起來真讓人感動不是嗎?可是沐梓晨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你,更何況你現在這樣的狀況順利成全了他和唐糖,他們很幸福,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
“假如顧墨沒有死,你也沒有現在的窘迫狀況,在看到他們這么幸福之后,你敢說你不會跟顧墨在一起嗎?”
Linda問的楊泉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楊泉總是不肯低頭,不肯承認,但實際顧墨死后她那近乎崩潰甚至有點精神失常的表現,足以說明一切。
此刻被Linda一眼看穿心思,楊泉覺得,自己著實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深吸一口氣,她聲音顫抖:“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一段時間很在乎很在乎他,或許,或許我會放下對梓晨的執著跟他在一起,但現在事實沒辦法改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嗎?”
“不,我是來看看你的情況。”Linda嘆了口氣,“很快就要到顧墨祭日了,我會去看他,因為這是我對他的約定和承諾,我只是不想那個傻瓜為你擔心難過。”
相比之楊泉的逃避,Linda的愛更自然更坦蕩。
喜歡一個人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愛情是甜蜜的是幸福的,Linda始終堅信,只要心中有愛,人生就會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楊泉微微一怔,旋即低下頭,無奈的笑了。
在監獄中渾渾噩噩度日,楊泉早已經忘了時間忘了日期,沒想到這么快,一年又一年,顧墨已經離開他們那么久了,而她也已經習慣了這樣清冷孤寂的生活。
淚水迷蒙了雙眼,她沒有抬頭,聲音很輕:“謝謝你對顧墨的愛,Linda,麻煩你幫我跟他道個歉,是我辜負了他的感情,是我害了他,是我對不起他……”
“探視時間到了!”
有獄警表情嚴肅的走過來高聲喊道,留在里面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不舍放下手中的聽筒,目送著對方轉身跟著獄警走回去,這才轉身陸續往外走。
Linda點點頭,“我會的。”
見楊泉幾乎要哭出來,Linda也沒再多說什么,放下聽筒轉身就往外走,楊泉幾乎同時起身跟著獄警走,一時間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楊泉是顧墨的摯愛,顧墨是楊泉心里的傷,只可惜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愛情都能收獲美好,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擁有童話般甜蜜的結局。
跌倒過,傷害過,當我們都長大了,都成熟了,但卻終究還是弄丟了彼此,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只是,那條路還在,雖然積滿了灰塵。
只是,那盞燈還亮,雖然已缺失溫暖。
最終,那個人在等,雖然,明知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