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輪美奐，至少要在她的年齡后加個五歲都不為過。

"太濃了。"關渡想擦掉臉上的妝。

"就這樣挺好的。"沈一敏將她審視了一圈，拉住她的手，最終將她帶到了大飯店里邊。

觥籌交錯，賓客滿堂，甚至還有媒體的到來，讓關渡覺得，和她在學校的日子簡直就是兩個地方。

以及，她一進玻璃大門，便看到了儀表堂堂的關穆州。

以及他身旁的女伴。

關渡遠遠看著他們，不上前一步。

大飯店里來了些媒體，關渡許是沒想到會如此多人，一直遠遠站著沒有前進。

才多少日不見，變化便翻天覆地了，甚至關渡還完全沒有緩沖過來。

沈一敏看了關渡一眼，在她耳邊溫柔道："待會記得保持微笑，保持禮貌。"

"我可以不去嗎，我覺得胃疼。"

關渡突然將回憶調轉到從前。不記得是幾年前了，不記得是不是關海慶升職了，全家舉行慶功宴，也小小的辦了一場。

那個時候她好像還在初中吧，關渡只記得自己走在賓客滿堂的宴會里，插不上一句話，關穆州當時身邊也有一個女伴，他全程沒有給她一個眼神。

可是明明今非昔比了，關渡卻覺得回到了曾經，所以她退縮了。

"怎么突然就胃疼了？"

沈一敏一邊理了理胸針，一邊疑惑的問關渡，一只手已經抓緊了關渡手臂，生怕她臨場走掉一般。

"就是突然胃痛了，沒有理由。"關渡眼神有些亂，甚至不敢去看關穆州一眼，盡管在這滿堂賓客中她覺得他也沒有看到她。

因為沈一敏抓她抓的緊，所以關渡起了逆反心理，將手一掙脫便想早些走開，卻不料沈一敏更加皺眉皺的深："關渡？"

關渡無奈，正在暗中掙扎時，他的視線直接從遠遠的過來，在百號人中鎖定在了她身上。

關渡心里一顫，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沈一敏便說："忍一忍，只需要你去走個過場，這次的主角又不是你，是你關奶奶。打個招呼隨你回學校還是回家都可以。"

關穆州在遠處，雖不是'結婚'，卻同秦晴一同站在門口迎接著客人，算是東道主的禮儀。

他拿了杯紅酒，打著領帶穿著西裝，唇邊的笑容都十分得體，一改從前那般冰冷的常態，外人看來一定是翩翩君子，再加上他身邊的女人……

說實在的，這是她第二次正眼看秦晴，不是那種大美女的類型，卻足夠恬靜可人。

"走吧！"沈一敏不等關渡反應過來，便拉著關渡上前，關渡覺得自己邁的每一步都邁到了刀刃上，荊棘無比。

終于在關穆州面前站定后，自己沒有說話，還是沈一敏先對關穆州道："我們沒來晚吧？"

隨后，便順手從服務生端的托盤上拿了一杯紅酒。敬了關穆州一杯，關穆州也同樣回敬："沒有，剛好，我讓服務員帶你們里頭入座。"

關渡沒有看他，而是眼神在里邊的圓桌中掃視著。

直到他直接說到她，讓她不得不正視他，他說："小渡也來了。"

他唇邊隱去了笑，握著杯的手緊了些，只是幾個字，仿佛還是隱藏了許多感情。

目光關渡臉上沒有血色，也不說話，更不接他的茬，不管他倒也不尷尬，只是將話題轉到了別處，和沈一敏像聊家常一般聊了幾句。

關渡在旁邊就像擺設一樣，穿著禮服的她在外人看來，許是有些'木頭美人'之感。

至少，秦晴就是這么想的。

這就是從前的關家小公主……

聽說是寄養的，現在回到自己親生父母那邊去了。

上次見她是在別的市，那時候的她雖然也不大說話，卻給人一種很沉穩的感覺，和自己弟弟還'打情罵俏'的，今天的她不知為何，便是有些失態和不在狀態，也算是認真看了她一次。

真是精致的過分。

不過雖然心中揣測頗多，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待沈一敏和關穆州的客套打完了，她便："關渡，你好，我是秦晴。"

溫柔的聲音穿入耳膜，關渡才又再次抬頭，看了秦晴一眼，本是沒有反應，還是沈一敏在旁邊小小的輕捏了她一下，關渡才回過神來，伸出手，同秦晴輕輕一握。

今天主角的確是關奶奶。關渡現在雖是顧家的人，但因為其中親近的關系，還是安排在了圓桌的第一排，關渡自己坐在原地發呆，由著沈一敏他們去跟關奶奶敬酒。

關渡嘆了口氣，可往左邊一瞟，即便她不想，也是一眼便看到了秦飛那張臉。

他坐在隔壁圓桌，臨著關渡這一桌。

秦飛看到關渡看到他，好像上次她們的愉快就當作沒發上過一般，好死不死的跟她打了個招呼。

關渡再也忍不住，手里拿了杯橙汁，咕咚咕咚一口悶下，還順便翻了個白眼。

心中默念，神經病。

可往左一看，又瞧見沈一敏才朝她招手。

李汝因身邊的人似乎都安靜了，都好像在等關渡過去似的，李汝因見關渡座在好遠的地方，也忍不住朝她招了招手。

關渡默念了好久平靜，這才邁步過去。

見關渡來了，李汝因便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們祝賀的也祝賀完了，恭喜的也恭喜過了，我現在想跟我們家小渡說說體己話。"

此話一出，人們相忘一眼，便紛紛散開了。

當然，散開前還不忘對關渡獻一波殷情，夸贊她又長高長漂亮了。

關渡擠出笑容應付著，直到看著李汝因時，才收回笑。

她轉動著杯子，和李汝因太久沒見，竟不知道一時間說什么好。

第一句開口的話是："爺爺呢？怎么沒看到他？"

李汝因自然的接過話："你爺爺車到半路發現給我私藏的禮物沒帶回來，又回家拿禮物去了，說是請人拿顯得不重視，非要親自回家一趟，這老頭子，這么多年了變了許多，唯獨這倔脾氣沒變。"

關渡嘴角扯了扯笑："對不起奶奶，我沒有給您準備禮物，這些天學習有些忙，竟然不自覺的就忘了。"

李汝因自然是不介意，能看到關渡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個驚喜，她拍了拍關渡的手道："自從你被你母親接回家，已經有好久沒跟奶奶見面了，今天好好玩就是。人的祝福送到了奶奶也就滿足了，別的什么也不重要。"

話雖是這么說，但關渡心中還是有些虛，她嗯了一聲后，自然的接過話道："那叔叔呢，為什么訂婚這消息這么突然……我，我完全沒有預料。"

她問的很平靜，就像是扯家常一般問到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李汝因也蹙眉。后又道："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本來你叔叔都拒絕了那女人的，后不知怎的又答應了，大概是約了一兩次會，也覺得那女孩不錯吧。"

看著模樣，李汝因怕也是跟秦晴打過照面了，說著說著便笑了出來："那女孩別的不說，是真的懂禮貌，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一舉一動都得體的很。"

又像是顧及到關渡一般，道："不過我知道你可能一時不好接受，不過你多接觸，多了解她，必定會喜歡上的。"

"是嗎。"關渡嘴角輕喃，將視線挑到遠處。

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關渡嗤笑一聲，沒有再同李汝因說什么。

其實關家人十分低調，這次宴會也沒有太過于大的鋪張，只不過是因為是六十大壽，花甲年，再加上關家這些年來打下的人脈，即便不想大鋪張，也架不住許多人上趕送上來的祝福。

算是一件很喜慶的事，李汝因也就'順便'把自家兒子要訂婚的喜事給散播了出去。

不算刻意，說把訂婚宴訂到了十一假期，請她們都賞臉來一趟。

和關渡說完話，李汝因便又去應付著其他人，特別是秦家人，秦家人和李汝因坐在了同一桌，聊天也一直都沒有停過，不止是她對秦晴很滿意，秦家人更是對關家很滿意。

關渡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便去了衛生間一趟。

將手撐在大理石的臺子上，眼眨也不眨的看著鏡子，一言不發。

盡管打了腮紅，還是止不住的鈍痛。這一天好像比她想象的來的更快了一些。

她用手碰了碰臉，隨后將手放在了水龍頭下，將其開道最大，洗著手。

用冷水的刺激下，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剛要離去時，瞧見了關穆州。

是從大鏡子后瞧見的，關渡站在原地也不說話，看著關穆州從那邊走來，也淡然的洗著手。洗完手，也沒有急著走，便是站在那兒和關渡對視。

用鏡子。

洗手間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們卻一動也不動，還是關渡像怕為了引起懷疑一般先準備掉頭而走，卻被關穆州一把拉住。

"你有病啊！放開我！"

關渡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似乎就被這么一碰給觸及到了，她自己吼出聲時都訝異住了。

旁邊的人用很是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兩人。

關渡不曾露面，所以他們認不出關渡，但對于關穆州，卻是認識的。

"關先生。"

認出來的人對關穆州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關穆州一點也不慌張，也回以淡笑，那些人匆匆看了關渡一眼，關渡撇開臉，似乎不想做絲毫解釋。

外場已經熄了燈，關渡現在甚至慶幸今晚的主角是李汝因而不是關穆州，否則她還要坐在臺下看他一晚上。

關穆州被她甩開了手，也不惱。只是道："跟我來。"

說罷，自己率先走出洗手池這塊地方，關渡冷哼一聲，理都沒有理他，而是朝另一個方向走掉。

關穆州停住腳步，趁著黑直接三步并作兩步的拉回了關渡，想用蠻力將她拉走。

關渡氣急了，明明和他很久沒有交流，可一交流卻是這樣的狀況。她也不想的。

可是她的力氣同他比實在是懸殊太大了，他輕輕松松就將她制伏在了懷里，關渡急的去打他，他溫熱的手卻直接抵制住她的腰，將她一路拖到了后花園。

那是個異常寧靜的地方。

關渡卻像瘋了一般，根本一點說話的時間都不給他，便要掙脫他的手回去。

他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低語："給我五分鐘。"

"沒什么好解釋的。"關渡直接推開他，即便他抱得再緊，也比不過她已經發瘋了的姿態。

關渡話一出來，眼淚也順勢掉了下來。

她不愛哭，更不愛矯情，更發誓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后之后都不要再理這個男人，可是這種掉眼淚仿佛已經成了生理反應。

可是關渡并不想讓他看到，所以撇開了頭。

"不要做什么解釋，苦衷也好別的什么也好，我只是一個看結果的人。我覺得惡心，你讓我覺得惡心，這就是這件事的結果。"

關渡退后一步，胡亂的將自己臉上的淚一抹："你不用解釋，那些天的事情你就當沒發生過。"

說罷，她便要走掉，可關穆州卻在此時再次將她一拉："訂婚只是個幌子。"

關渡腳步頓了頓，卻聽到關穆州十分利落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的就是這句話。"

"為什么？"關渡看了眼關穆州："有什么好幌子的？你還想學他們商家聯姻這一套？你一不從商二不從仕途。有什么好幌子的？"

關穆州捏著她的手腕更緊了些，眸中便是有千頭萬緒，在關渡眼里也是一絲都讀不出來。

關渡用了一個巧勁，將他的手掙脫開來。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關渡似乎還在等他做'解釋'，可是卻等待不來絲毫。

他好像沒有跟她說這些的意思。

關渡沒有著急走，甚至和他一同站在那兒站了很久，關穆州看著她，良久，才冒出來一句話。

很沉，卻也很涼，直接激蕩著她的內心。

"你沒有好好吃飯。"

算是一個陳述句，甚至連疑問都沒有。

其實也不用問，見她已經消瘦了的臉便能得知了，說太多的話反而矯情，關渡聽到這話卻也是止不住的心酸。

"我在學校的死活跟你無關。"

他也不去動她，他不喜歡用強的，若是她自己不愿意，那也就罷了。

"今天跟我回去一趟，我給你買了許多你愛吃的東西。"

"別假惺惺了。"關渡說話不留一點情面，也不想聽他多說什么，回頭再次想走開。

"是不是真心你自己心里清楚。"關穆州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后傳出。

關渡低著頭，看到了關穆州立在她身后的那條影子，甚至，她心中生出了些許情緒。

她突然覺得他似乎是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

可是這樣的難言之隱讓她難受，在學校已經夠累了，她退縮了，她害怕了，她甚至不想再攪進這場漩渦了。

所以……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對關穆州道："我知道，但是我們當時的那一段日子其實也挺荒謬的，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勾引你嗎？"

關穆州似乎意外，她能毫不芥蒂把'勾引'二字說出來。

但她從來也不是一個含蓄的人，所以想想也不算奇怪。

"我太孤獨了，覺得你是唯一一個好玩的人。學校那些男生也太過于無趣了，也太幼稚了，所以便想吊著你玩玩，順便想著自己藝考嘛，也需要一個人來負擔我的學費和我之后的生活。"

"所以就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了，你之前是對我挺冷的，但我也從你身上看到了對我的興趣，所以努力一把，也還挺順利的。就這么把你勾引到了。"

關渡說到這里，自己都笑了一聲："可沒想到我居然憑空冒出來一對父母，真是諷刺，一瞬間我居然也能感受到所謂親人的關懷和溫暖了，所以這么一想，你能給我的一些東西都不重要了。"

"所以我們趁現在就把那些有的沒得的關系斷掉吧。"

關渡說完這些話，才敢直視著關穆州。

他依舊站著遠遠的，也不上前，對于她的話良久也不做出反應。

甚至看著關渡那張小臉作出一副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這才冷嗤了一聲："說完了？"

關渡說："說完了。"

關穆州："你最初接觸我的目的，真是想著勾引，而并非有感情？"

"是。"

關渡這個字說的十分利落，其實也是真情，她最開始的確是帶著玩玩的心態去的。

便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和他的感情也不算太深，不過她是一個很會控制自己的人，既然怕事態朝著自己害怕的地方發展，還不如先把它掐死。

關渡知道自己是因為極度沒有安全感才如此，但卻由不得她了。

秦飛那天說的話也點醒了她，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她其實和關穆州從來就不可能。

關穆州卻安靜了許久，道："很可惜，已經晚了，我從來不是一個會強迫別人的人，但這一次，我可能不會由著你的性子來。"

剛說完這一句話，遠處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