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汀是被魏文賢提拔上來的,一開始在柔妃宮中做下等丫頭,喂鳥澆花,攏共也沒見過主子幾面。
后來聽說柔妃小產(chǎn),每日陰郁得嚇人,宮里的共女太監(jiān)一不小心就會被打,她心里忐忑了許久,結(jié)果后來便被陳總管安排到棲鳳園候著,準(zhǔn)備伺候一個只聞其名未見過面的廢妃。
既然叫廢妃了,估計圣上肯定不喜歡,可是若是不喜歡,為什么還由從龍?zhí)O(jiān)來安排呢,蘭汀百思不得其解,但不久之后,當(dāng)她終于明白了圣上的態(tài)度,才知道結(jié)果遠(yuǎn)遠(yuǎn)超過喜歡或不喜歡。
那是一個更綿長而動人的故事。
言歸正傳,她想,從始至終,自己跟小棉沒什么仇怨,她沒理由害自己。
沿途宮人避道,鐘綰一路走到承明殿的軍演練兵場外,假山后突然橫沖直撞跑來一名宮女,面上盡是泥污,看不清容貌,只能隱約見眉心似有一顆朱砂痣。
“娘娘,”宮女跪道,“娘娘,出事了!”“怎么了?”鐘綰問道,“你是誰宮里的宮女?出了什么事?慢慢說。”“婢子是西番院偏殿的掌事宮人,”宮女神色慌亂,“那位與娘娘一同回宮的啞侍,方才與宮中太監(jiān)起了些沖突,竟一氣之下,將那太監(jiān)活活打死了!”“啞巴打死人了?”“是,那太監(jiān)說丟了幾件貴重物什,誣賴是那位啞侍所盜,他一時氣不過,便大打出手……”“怎么會,”鐘綰急問,“那他現(xiàn)在何處?”“就在偏殿中,”宮女道,“婢子與幾名太監(jiān)攔他不住,也被狠狠招呼了幾下,婢子沒法子,只能來找娘娘了,請娘娘為婢子們做主。”啞巴剛?cè)雽m一日,便捅了這么大的簍子,他性子本不和緩,江湖氣太重,又不會說話,鐘綰極擔(dān)心他受欺負(fù)。
“前方引路。”宮女忙不迭爬起身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
“你叫什么名字?”軍演練兵場傳來兵將們練兵時的呼喝聲,兵刃劈刺開稻草人,開膛破腹,鳴金三聲,翱鷹軍舊部收隊。
鐘綰隨那宮女走到西番院偏殿外,身上隱隱有些發(fā)熱,仿佛周身暑期蒸騰,處在一個溫吞的夏日。
“人在何處?”她問。
宮女將她讓到側(cè)殿內(nèi),“娘娘先在此處稍待片刻,婢子讓太監(jiān)們把啞侍請來。”“我自去見他。”身上越來越熱,她思維逐漸混沌,空氣中的游絲編織成一張情網(wǎng),越裹越緊,令她無處遁形,卻有一個清晰的念頭躍出腦海——被算計了。
“廢妃娘娘,您果真不記得婢子?”“你是誰?”呼吸沉重,熱氣呵出凝結(jié)為白霧,她極力看清面前的女子,情熱牽扯出雙眼舊疾,視線開始模糊,“誰是廢妃……”“婢子,”宮女垂首笑道,“陳小棉。”陳小棉……是誰?——小棉!快,把你的鞋給本宮!誰!誰在說話!猙獰的男人面孔,被血噴濺的金色繡鞋,淫/邪的喘息聲,無邊的黑暗,他們是誰?那是什么?!“放我出去……”她踉蹌著摸索大門,卻被小棉狠狠推了一把,“娘娘就在此處等著罷,出去作甚?”言罷便聽得殿外太監(jiān)引著啞巴來的腳步聲,笑道,“您的姘頭來了,婢子就不打攪娘娘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