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要蹲在地面上,鵝黃色的裙擺均勻地散在四周。
走廊一片昏暗,月光映照在二人臉上,膚色都跟著變得皎潔了起來。
這一次蕭然在言要的小臉上看到的并不是青瑤的影子,而是自己的影子。
兩人之間仿佛隔了一面無形的鏡子,蕭然在看鏡子里的人,鏡子里的人在對自己笑。
他又瞥了眼言要房間的方向,房門敞開了一個只供一人行走的間隙,蕭然已經能想象得到言要小心翼翼推開房門走出來時的樣子。
一定很可愛。
相比較于蕭然,言要似乎更對蕭然身上的被子感興趣。
“暖大哥,你為什么要蓋一個框?”
蕭然聞言低下了腦袋,也虧得言要能想出來“框”這個形容詞。
是啊,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就特么是個框!
“那胖女人針對我,估計你們要是不在,她能把我往死里整。”蕭然小聲說著。
“為什么她對你這么壞呢?”言要小聲問著。
“大概是嫉妒我被綁著還能這么瀟灑吧。”
言要聽后掩嘴笑了起來。
“暖大哥你好賤啊!”
“賤不過那個胖女人。”
“那你現在冷嗎?”
蕭然聽到這里快哭了起來:“肯定比那個胖女人冷……”
言要回頭望了望,又看了眼冷漠女人房間的方向,緊接著湊到蕭然耳邊說著:“我去把我的被子拿給你蓋吧!”
蕭然愣了片刻。
“那你呢?”
言要伸出手指扯了扯蕭然身上的破被子:“我可以蓋這個,房間里面不冷的,走廊里有風,冷。”
蕭然真快哭了:“小言,你對我真好,我好想抱抱你……”
言要聽后斜了蕭然一眼:“二叔說過,用各種理由想抱我的男人都是壞人,除了他和外公。”
蕭然面色僵硬。
不過言要轉眼便噗嗤地笑出了聲。
“但是我相信暖大哥不是壞人,你是……”
她似乎在想形容詞。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蕭然微微抬眉,不會吧,都這么大了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過嗎?
“我感覺和你相處很開心啊,為什么會沒有人選擇和你做朋友?”蕭然疑惑地問道。
言要這時也不嫌棄地上有灰塵,她直接坐了下來。
裙擺下露出的半截小腿白皙勻稱,像是精細打磨過的美玉。
“可能是因為我的身份,會讓別人覺得有距離感。”
蕭然喉嚨動了動。
這可能就是上層人士的煩惱吧。
“有一次,我聽說了一個師兄家里的老人生了重病,但是沒有錢醫治,我就偷偷去了他的家里,把錢交給那位老人。”
蕭然聽后點頭:“這是樂于助人的好事啊,你的那位師兄應該很感激你的。”
言要的表情突然難過了起來。
“那個老爺爺看到麻袋里的金幣后,一口氣沒咽上來……”
蕭然:“……”
“我本以為師兄會來責罵我的,哪怕罵得有多難聽我都能接受,可是他連找我都沒有找,看到我就躲起來……”
蕭然咽了咽口水。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言要看了他一眼,剛想接著說下去,可是一下子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眉頭緊皺著:“不,我不說,知道的人已經夠多了!”
“所以你經常在學院說漏嘴嗎?”蕭然瞇著雙眼。
言要雙手仍舊捂著嘴巴,腦袋一點一點的。
“你在學校現在是什么狀態?”蕭然繼續問著。
“大家看到我都躲著,我不在的時候還會偷偷議論我。”言要接著敘述。
“議論什么?”蕭然好奇問著。
“說我笨,沒有天賦,名不副實,總是拿我和爹爹做比較。”
“你爹爹很厲害嗎?”
“不知道,聽說很厲害。”
“聽說很厲害是有多厲害?”
“我還沒出生他就消失了,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的。”
蕭然搖頭嘆息一聲:“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言要這時像是想起了某個感興趣的東西:“暖大哥你有爹爹嗎?”
蕭然聞言點了點頭:“有,不過我爹我娘都在一個很遠的地方,遠到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言要愣了愣。
“那你比我可憐多了,我還有娘親可以見到。”
蕭然長長地呼出口氣。
這丫頭竟莫名把他的心情搞得低迷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貌似心情都有些低落。
“對不起,暖大哥,你是不是有些難過?”言要打破寂靜。
“一點點,人又不是長生不老的,總有分別的日子,我可能只是面臨得早了些。”
“我覺得你說的都好有道理。”言要連連點著腦袋。
蕭然睜大眸子:“你懂我!”
“我懂你!”
兩人莫名有達成了共鳴,不過蕭然并沒有在心里覺得這個看起來呆呆萌萌的女孩有多懂自己。
可是他很喜歡身旁的這個女孩,沒有理由的喜歡。
這大概就是緣分,要不也不會剛來到這個空間就能遇到。
言要這時站了起來,她再次悄悄瞄了一眼冷漠女人的方向,然后低聲對著蕭然開口:“暖大哥,我去給你拿被子。”
她說完將蕭然身上的被子拿走了。
言要的背影消失在那道狹小的門縫里,蕭然看著那道狹長的黑暗走了神。
不過黑暗中片刻便冒出來一個躡手躡腳的鵝黃色身影。
蕭然覺得言要像個白天鵝,抱著被子的樣子極其好看,就像是在跳著舞蹈。
“被子來了!”
她貼心地蹲了下來,幫著蕭然將被子展開,一分鐘過后,蕭然整個人像是一個被裹起來的粽子,還是黏在欄桿上的。
里面的姿勢有些別扭,但是蕭然沒有做出反應,因為面前站著的這個女孩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暖和嗎?”言要笑著問道。
“暖死了。”蕭然微笑回應。
言要笑著露出了其中的一只小虎牙,然后蹦跶著鉆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身軀出現在門縫內側,其中一只手緩緩拉著門把手,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直至門完全閉合后,蕭然連忙晃動著自己的身子將被子抖落下來,兩只手臂被他騰出。
“腳麻腳麻……”
撲騰了一會后,蕭然的表情總算舒緩幾分。
他重新為自己蓋上被子,只不過現在的姿勢才是他最舒服的姿勢。
“這丫頭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兩只手能動?”他自言自語一聲。
然后撇了撇嘴吧,閉上眼睛。
這次很快就睡著了,因為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是。
……
“嘩!”
蕭然全身顫抖著醒了起來,他將被子抱在懷里,一臉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臉上還在向下滴著液體。
那個冷漠女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她昂起下巴,將手中的水壺遞到了嘴巴上。
蕭然終于知道臉上的液體從哪來的了。
“你朝我臉上吐口水?”蕭然驚疑一聲。
冷漠女人聞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沒資格讓我這么做。”
蕭然沉思片刻。
“那我臉上的液體是怎么來的?”
冷漠女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我用水壺里的水潑的。”
“趕快起來,馬上上路了。”
她說完朝著一邊走開,衣衫下屁股扭動的幅度細微卻又不失誘惑。
蕭然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流下來的水,仔細感受著粘稠度。
他皺起眉頭喃喃一聲:“不像是直接潑的。”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喂喂!先給我松綁啊!不松綁我帶著欄桿上路啊!”
……
蕭然灰溜溜地跟在兩人身后,他的雙手仍舊綁在一塊,還連接著一根長繩子,另一頭被冷漠女人拿在手中。
言要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蕭然的情況,每當她回頭時蕭然都會做出一副鬼臉,逗得女孩笑出了咯咯聲。
這時,趁著冷漠女人欣賞沿路風景的時候,言要落后一步,來到了蕭然的身邊。
“暖大哥你早上是不是沒吃東西?”她小聲問著。
蕭然點了點頭。
言要嘻嘻一聲,然后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用紙包著的半塊餅。
“早上給你留的。”
她說完看了眼蕭然被束縛著的雙手,然后抬起腦袋。
“要不我喂你吃吧。”
冷漠女人這時用余光瞥了后面一眼,不過只當做沒看見,繼續朝前走著。
“怎么喂?”蕭然瞪大眼睛。
言要將兩條胳膊伸的直直的,大餅遞到了蕭然的嘴邊:“還能怎么喂,我拿著,你咬。”
蕭然尷尬地笑了笑,然后張嘴在上面咬了一口。
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沒想到在隕石內的空間都能讓自己感受到家的感覺。
就是手勒得有點疼。
“小言,你對我這么好,不如求求你小姨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唄。”蕭然嘴里裝滿了食物,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言要卻嘟起了嘴巴,晃晃腦袋:“不行,不能讓你跑了,我要帶你回去,你可是我第一個朋友。”
蕭然聽后,嘴巴里的食物都快忘記咀嚼了。
“放心,我不會跑的,而且你就忍心讓我的雙手勒得這么疼嗎?”蕭然裝可憐。
“喂,別得罪進尺啊!”冷漠女人這時回頭。
言要緊接著小跑上前,鵝黃色的裙擺上下亂顫。
“看吧,小姨不讓!”
她說著轉過了腦袋,不再回頭。
蕭然:“……”
這次言要倒是堅持了很久都沒有回頭,后面偶爾回一下,像是確認蕭然還在不在似的。
不過蕭然沒有再對著她做出好表情了。
每當注意到言要的目光時,蕭然都會裝作生氣地將腦袋扭向一邊。
然后用余光瞥著這個呆萌女孩的表情,心里感覺特別痛快。
終于,蕭然的小把戲起了作用。
三人來到一個茶館休息時,言要偷偷坐在了蕭然的身邊。
蕭然裝作不搭理。
言要便將自己的屁股又往蕭然那邊移了幾分。
蕭然繼續扭頭看向別處的風景。
冷漠女人喝著茶,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兩人的舉動,臉上浮現著許多問號。
這時,蕭然感覺到有某個小東西爬到了自己的手上,癢癢的。
他低頭,看見言要正在解自己手上的繩子。
可是她解了許久也沒見解開,最終只能無奈抬起腦袋,看向對面那個偷瞄著二人的冷漠女人。
“小姨,死結了!”言要不滿地說著。
“死結了正好,省的你偷偷將他放走。”冷漠女人不為所動。
“我不放,我只是擔心他會手疼。”言要低頭嘟囔著。
“他是你什么人?他只是個壞人,何故要為他擔心手疼不疼的問題?”
言要聞言看了蕭然一眼,眸子里透露著堅持。
“他不是壞人,壞人不會救我的,只會殺了我,他是我朋友,回去我就跟外公求情。”
蕭然愣愣地坐在一旁。
“言要。”
“怎么了?”言要扭頭。
“其實你只要用力扯一下那根繩頭,就解開了,這不是死結……”蕭然弱弱開口。
下一刻,言要羞紅了小臉,她低頭去扯那根繩頭,起初有些死硬,不過一用力還真的解開了。
“看,開了吧!”蕭然笑著展示出自己的兩個胳膊。
但是看到冷漠女人的表情后,蕭然又笑容僵硬地放下了手臂。
“我真笨,繩子都解不開。”言要的神情低落。
冷漠女人聽后,表情有些不忍,她嘆了口氣,朝著這邊坐了過來。
坐之前瞪了蕭然一眼,蕭然識眼色,屁股立即離開凳子,坐在了對面。
“大姐,已為你暖好凳子。”蕭然恭敬地說了一聲。
冷漠女人佯裝動手,蕭然立馬閉嘴。
“小言,你不笨。”冷漠女人將手搭在言要的肩膀上。
“你只是……”她說到這里似乎想不到用什么詞匯來形容了。
蕭然抓住機會,插嘴說道:“反應遲鈍。”
“對,反應遲鈍!”冷漠女人欣然開口。
片刻后,她突然拍著桌子,朝著蕭然怒吼一聲:“你才反應遲鈍!你全家都反應遲鈍!”
蕭然縮了縮脖子,沒有理會。
“你只是需要一個去學習的過程,這個過程多多少少都是需要花時間的,而且在小姨眼里,你終究還是個孩子啊。”冷漠女人似乎只有在看言要的時候,表情才會變得溫柔起來。
言要抬起腦袋,哭喪著小臉:“可我覺得解繩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啊,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事情我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