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傅大師一手提回白衣人,一邊縱身跳了下去,在下墜丈余處接到了孩子,白衣人也騰空攀附著枝葉拉住了眉傅大師的腳裸,三人就如此倒掛在崖邊。
吳仇面欲砍斷枝葉,慧眼搶先一步制住了他,點了他周身大穴,讓他動彈不得,再不能出手。
白顧惜全身都似卸了力一般,全無力氣,軟綿綿的倒在及時趕來的顧無介懷里,白顧惜察覺到顧無介抱住了她,急忙推他道:“無介哥,快去救我們的女兒。”
顧無戀白綾抖動,喝道:“風瀟雨,你也去死吧。”
白綾掃過風瀟雨的腿,風瀟雨吃痛的同時腳部松開,便連同眉傅大師和嬰孩一同掉了下去。
顧無介飛身去抓,卻只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三人直墜而下。
白顧惜瞬間癱軟在地,再爬不起來。
顧無戀兀自哈哈大笑,不能自抑,便似著了魔一般,指著眉莊方丈道:“方丈大師,您看到了吧,眉傅大師為救那個孽種,少林的恥辱,已經被佛祖拋棄,葬身與萬丈懸崖之下,您難道還不愿交出白顧惜?”
眉莊大師眼睜睜看著眉傅大師掉落懸崖,卻未施以援手,心痛不已,因他太相信眉傅大師的功力,對此毫不擔心,卻不想鑄成大錯。
眉傅大師雖是顧無戀存心加害,他縱然不饒,但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白顧惜,若不是白顧惜做下這許多罪孽,眉傅大師也不會一時慈悲去救她的孩子,終致身亡。
眉莊大師對顧無戀嗤之以鼻,怒道:“妖女休要胡言,眉傅大師心念慈悲,救苦救難,不惜以身犯險,眉傅大師是為慈悲而去,定會修成正果,上到極樂,阿彌陀佛。”
白顧惜心痛的快要死去了,月兒才不到兩歲,剛剛學會走路而已,她為什么要承受這苦楚。
顧無戀如著了魔一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白顧惜道:“怎么,心痛了?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比之你更勝千百倍,你現在所受不過爾爾。”
“姑娘,不論你與惜兒有何誤會,今日起,便都由在下一并承擔,只要姑娘愿意放棄前嫌,放下屠刀,不要再造殺孽,在下愿以死相諫。”
顧無戀呆呆的看著顧無介,突然間覺得可笑極了,對一眾花鏡宮宮人道:“今日我便要花鏡宮成為武林至尊,一統武林,所有人聽令,血洗少林,五大派任何一人不服者,殺。”
白顧惜難過的一直哭,無論如何也止不住這眼淚,心中念道:“娘親,惜兒對不起你,惜兒不能保住無臉姐姐了,她已經入魔,再難回頭,若她不除,只怕娘親一生的心血便要付諸東流,武林將有一場浩劫。
五大派眾人即刻最好全副防御,不多會兒,竟從少林寺下跑上來幾百青衣侍女,目露兇光,殺氣充盈,瞬時間便將釋迦摩尼殿圍的水泄不通,大殿前后內外,樹上石上皆是花鏡宮侍女,天羅地網,毫無破口。
顧無戀縱身躍上殿頂,朗聲道:“花鏡宮眾人聽令,殺。”她看向紅雙艷等人,道:“違令者,是為叛徒,殺無赦。”
紅雙艷等人看了眼白顧惜,回道:“是,屬下遵命。”
眉莊大師痛心疾首,少林千防萬防,最終還是要與花鏡宮一場血戰,喝道:“少林眾僧聽令,集結羅漢陣,全力御敵。”
眉莊大師內力渾厚,爆喝一聲,聽聲音只是渾厚,其實聲音已傳至各宮各院,少林寺上下瞬間雷聲暴動,從四面八方涌來少林弟子,從外圍包圍了花鏡宮弟子,成敵對之勢。
另一小隊人將眉莊大師圍了起來,保護他的安全。
靈萱心念一動,真氣不穩,玉無暇突的嘔了一口血,狂咳不止,臉色卻很紅潤,面對著此情此景,白顧惜忍不住又紅了眼眶,輕聲問道:“玉無暇,你感覺怎么樣。”
玉無暇咳了一陣,張著手四處抓,靈萱不知她在抓什么,嫌棄的甩開她問白顧惜道:“白姐姐,她想要找什么?”
白顧惜想了下,向顧無介看去,顧無介輕輕握住了玉無暇的手,玉無暇摸索著笑了起來,“無介小子,是你吧,我怎么看不見你了。”
顧無介看了眼白顧惜,白顧惜別過臉去,顧無介回道:“因為天黑了。”
玉無暇呢喃著,“這天才剛亮,怎么就黑了,你跟宮主打了一天么,我也暈了一天么,我竟這么糊涂了。”
顧無戀冷哼聲,對紅雙艷傳遞一個神色,紅雙艷便帶領一眾門人向眉莊方丈殺去,眉莊方丈淡定自若,在包圍圈中就地打坐,念起金剛經來。
慧眼帶了幾名僧人將白顧惜幾人圈了起來,靈萱身為清山院弟子,在此危急時刻,自然不能離開清山院左右,便回去與同門弟子一起對敵。
玉無暇癡癡地笑起來,“無介小子,你知道嗎,我玉無暇一生追求真愛,我遇到了那么多的男人,可他們都覬覦我的美貌,根本不是真心待我,玩膩了就把我拋棄,我的心千瘡百孔,傷透了,后來花宮主救了我,并把我帶回花鏡宮栽培,她待我極好,那時我便想,這輩子就孤身一人為花鏡宮效力,再不相信任何男人了,直到我遇到你,我的心又活了。”
白顧惜面上不說話,心里想到,枉你口口聲聲感念娘親,卻又覬覦我的夫君,究竟意欲何為。
玉無暇說了會兒便咳嗽起來,顧無介在她背上輕拍了拍,道:“玉姑娘,你不要再說話了,歇會兒吧。”
顧無介欲扶她躺下,玉無暇猛地抓住他,不讓他走,哭道:“顧無介,我知道我活不長了,沒有被大小姐毒死,卻做了你的替死羔羊,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你娶我吧,我不在乎是妻是妾,只要能嫁給你就好,我就要死了,我只有這一個心愿,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白顧惜怒道:“玉無暇,你不要得寸進尺。”
玉無暇也不聽,就是抓著顧無介,一遍遍的道:“顧無介,我一輩子都沒有嫁人我不想到了下面還是孤魂野鬼,連個寄身之所都沒有,你就娶了我吧,反正我也要死了,你不過是擔個名而已,也絲毫不影響你們夫妻的。”“好不好,你就娶了我吧,不然我死了也不能瞑目,也是要來找你的。”
顧無介猶豫不決,他即已經與白顧惜成親,自然不能再娶他人,況且他對玉無暇并無夫妻感情,有的也只是姐弟之情,自他相識玉無暇以來,玉無暇對他多般照顧,幾次相助,況且他與白顧惜已經有了孩子,就更不能娶她了,只是玉無暇已經回天乏術,就要死了,這是她最后的心愿,若是不能完成,她即便去了也死不瞑目吧。
在他猶豫之際,玉無暇又嘔了幾口血,臉色瞬間蒼白,一點血色沒有,話也說不出,只是雙手死死的抓著顧無介,指甲嵌進了他的手掌,顧無介吃痛卻也不敢用力掙脫。
玉無暇全身都開始顫抖,顯是最后關頭了。
白顧惜心一軟別開了頭,顧無介見白顧惜別開了頭,以為她同意了,就對玉無暇點了點頭,玉無暇就死了。
顧無介不忍心,抱著她的尸體哭了會兒。
花鏡宮眾侍女與少林僧眾相比,雖武功不濟,但贏在人數眾多,與少林僧眾打在一處,難分勝負,顧無戀居高臨下冷然看著這一幕,對于鮮血遍地,無動于衷。
眼看幾名僧眾已經無法護住白顧惜等人,為防玉無暇死后受到踐踏,顧無介便抱起她躍上附近最高的樹枝上,將她橫放在樹干之間,免受侵擾。
而后又將白顧惜也抱上去,與玉無暇一處,白顧惜不悅道:“干嘛把我跟一個死人放在一起。”
顧無介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跳了下去,與小九說些什么。
白顧惜在玉無暇身旁,看著她蒼白的臉,也覺得她的死與自己脫不了干系,越看心里越是不舒服,便別開頭去,正巧對上顧無戀看過來的眼神,她的眼神里似有挑釁,不屑,蔑視一切。
解鈴還需系鈴人,讓這段恩怨歸于平靜的唯一辦法,便是化解顧無戀心中的恨,只有她放下了,才能阻止這一切。
白顧惜對顧無戀做了個手勢,縱身跳下了樹干,向山后奔去,顧無戀見狀也追了上去。
白顧惜內力受損,無法運功,只好用蠻力一陣狂奔,顧無戀也不攔住她,只是不遠不近的跟著她,直到白顧惜跑到了一處斷崖邊,顧無戀察覺異樣,便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要逃?”
白顧惜看了眼身后的斷崖,想到她的孩子就是從斷崖掉下去,粉身碎骨,便痛不欲生。
“顧無戀,你已經瘋了,收手吧,趁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收手還來得及。”
斷崖邊鼓風陣陣,顧無戀華衣飄飄,身形纖瘦,似是快要被吹走,卻因滿腹仇怨無法離身。
大風吹落了顧無戀的面紗,顧無戀也不扶起,凄凄一笑,“白顧惜,我殺了你的孩子,你不想殺我為她報仇嗎?”
“不想。”白顧惜斬釘截鐵的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若是,?若是她的死可以讓你回心轉意,一切,都值得。”
她雖是這么說,心里也是這么想,但還是心痛的無以復加,她還那么小,剛剛學會走路,她還沒有見過自己的爹爹,這個世界在她的眼中,還一如少林寺一般寧靜祥和,可就是這么純潔的她,卻死的這么慘。
顧無戀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她身后的斷崖道:“你想化解我心中的恨,好啊,你從這里跳下去,只要你跳下去,我就立刻離開少林寺,并且從此往后隱姓埋名,遠赴西域再不回歸中土,如何?”
斷崖深不見底,崖底鼓風咧咧,似是鬼哭狼嚎一般,無涯谷也是這般景象,但因那里死傷過多,積蓄了太多的怨氣所致,這里又是為了什么,或許是月兒在崖底哭泣,她在找娘親。
白顧惜不自覺的向崖邊走了幾步,突然腳下發軟,心跳加劇。
如果她從這里跳了下去,一定尸骨無存吧。
“好,但是你要對天發誓,否則我怎么相信你。”
“發誓?我一無親人,二無愛人,三,我連死都不怕,你說,讓我發什么誓?”
白顧惜淡淡一笑,道:“我要你發誓,如果我從這里跳下去,你就要遵守諾言,從此不再踏足中土,放下仇恨,重新開始,如若不然,就讓白顧惜死后魂靈不得安息,下輩子投胎為豬狗牛羊。”
今日和風微醺,自崖下而來的風中夾雜著淡淡花香,輕輕拂過他們的衣裙。
花鏡宮是最愛花的,四處都種滿了奇花異草,所以花鏡宮中終年飄蕩著花香,久吹不散。
顧無戀神色收斂,定定看著白顧惜,許久才說道:“你以為我會在乎你死后能不能得到安息,下輩子是否投生為畜生?哼,我要的只是你死,我才不會在乎其他,趁你還有機會,我可以讓你后悔。”
白顧惜慘然一笑道:“怎么,你不忍心了?”
“笑話,我的眼里根本沒有你,我為何要不忍心,我恨不能將你挫骨揚灰。”
“那你發誓,只要你發誓,我立刻就從這里跳下去,絕不后悔,此刻無介哥應該還在少林寺中,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是你,顧無戀,我會把這個秘密帶到地獄里去。”
白顧惜向崖邊又走了兩步,只要低下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越來越緊縮的崖谷,崖邊的草木蔥郁異常,生機勃勃,卻意味著死亡。
顧無戀殺意升起,一步步走向白顧惜,一邊發誓道:“我顧無戀今日對天起誓,若是白顧惜死了,我顧無戀就從此。”
白顧惜聽她說著,眼眶不禁紅了,轉過身面朝著深谷,雖然她早已做好死的準備,可真的面臨時,心里還是忍不住會害怕,月兒從崖邊掉下去時,應該會更害怕吧,她當時一定哭的很兇。
“白顧惜,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