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抱著哭了會兒,常蚺自帳中出來,已經恢復如常,狠狠瞪了白顧惜一眼,唿哨一聲把手下都招來,他撕了一條雞腿送進賬去,出來與一眾人坐下大快朵頤,卻不給白顧惜一點,白顧惜雙手被綁,即便給了她她也吃不了,倒不如不吃。
她又在風口上被綁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常蚺綁了她往華山上去,走到半途點了她的啞穴,王意如則由幾個人護著先他們一步上了華山。
常蚺綁了她藏在紫陽殿梁上,從高俯視而下,見紫陽殿中掛著紅白相間的綢布,殿中小弟子里里外外的忙碌,由小九指揮著檢查四處是否有遺漏,又吩咐此次掌門大婚,未宴請眾門派掌門人,但清山院與崆峒派,昆侖派不知何故竟然不約而同地來賀喜,他們身為主客不能怠慢,所以要臨時準備很多東西。
白顧惜聽的難過,原來今天竟是顧無介與無戀姐姐的完婚之日,常蚺為什么偏偏今天帶她來難受,難道是王意如授意,要報復自己嗎。
他們在梁上呆了近兩個時辰,才終于有人陸陸續續進來,顧無介不在,小九年紀尚幼處理些事務還可以,但接待各派掌門人卻顯得華山目中無人,因此便由王萬青出面主持。
看到王萬青,白顧惜心里竟有些蒼涼,想華山威震武林百年,到了今日,竟連個能夠出面主持大事的人也沒有。
崆峒派吳仇面先行進到殿來,與王萬青互相寒暄幾句,王萬青便安排他坐在右首,緊接著是昆侖何香蓮,何香蓮一介婦女,終究是上不了廳堂,見了王萬青,聽說他與顧長清同輩,但卻是一介廚子,便理也不理,冷哼一聲坐在了吳仇面下側。
王萬青也不著惱,小九氣的想與何香蓮理論幾句,被王萬青擋了回來,始終笑嘻嘻的接待,看他們坐下,立刻命小九端茶過去,不可怠慢貴客,讓武林人士笑話。
過了會兒,有弟子進來稟道,清山院安若師太到訪賀喜。
王萬青問道:“安若師太到哪里了,為何不進來。”
那弟子道:“安若師太此刻正在殿外,說是等主迎客。”
王萬青立刻帶著小九迎了出去。
常蚺忽地低笑兩聲,細眼看去。
白顧惜被他這突的一笑嚇了一跳,以為他這便要動手了,結果他只是笑了兩聲便沒有動靜。
王萬青出去一會兒,安若師太先行跨步進來,王萬青隨在她身側,小九則跟在了一眾清山院弟子的身后,神情萎頓。
白顧惜想起,這安若師太本是出自華山,后自立門戶,若依她在華山的地位,怕是在王萬青之上,所以王萬青才這么服帖的親出門迎接了,她才進來,小九神情委頓,想必是王萬青在安若師太面前丟了華山的臉面,引得小九不高興了。
真的是有其徒必有其師,這方玉是個軟骨頭,隨便兩句硬話就能恐嚇他束手就擒,或是幾句好聽的話就讓他乖乖順從,這師父也是如此,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家門,當真是有道理的。
安若師太坐與左首,與吳仇面相顧一笑便了,何香蓮也向她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抬頭卻看到安若師太在與靈萱說話,根本沒有看她,當下尷尬異常,摔了華山弟子遞上來的茶水,大聲喝道:“這什么茶,隨便撿了幾片葉子來糊弄我們,這就是華山的待客之道嗎?叫你們掌門人出來見我。”
王萬青忙上前說道:“何掌門還請稍安勿躁,今日是我華山的大喜之日,因顧掌門重傷,不能見風,此刻還在休息,到了吉時,自然就來了,但也不能見風太久,行過禮就要回去,今日由我招待各位,有任何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何香蓮啪的一掌趴在桌子上,嚯的站起,喝道:“白顧惜呢,她不是你們華山派的弟子嗎,怎么她不出來招呼我們,卻要你這個伙夫來招待,華山弟子是死絕了嗎?”
何香蓮此言剛出,‘哎呦’一聲,跌坐在地,原來是她怒吼之時,小九氣不過,以石子打中了她的小腿,她吃痛便跌倒。
小九正得意,安若師太嚯的回頭瞪向他,眼神凌厲如刀,似要將他刮了,小九也不甘示弱,回瞪向她,安若師太心想,我堂堂清山院掌門人,年逾四十的老婦與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子有什么計較,反倒貶低了自己的身份,當下也不再理他。
何香蓮被人偷襲,更是生氣,罵道:“這就是華山派的待客之道嗎,我是客。”
小九搶上前怒道:“我師父今天大婚,我們誰也沒邀請你,你不請自來,還要怪我們華山,何掌門這么大年紀了,也不害臊。”
這話一出,登時殿內唏噓一片,都在笑何香蓮這個掌門人竟被一個小娃取笑,雖也有人惱小九一個小娃娃竟然口中狂言,但他年紀小,誰也不會真的跟一個小孩子過意不去,那是自打耳光。
白顧惜雖口不能言,卻在心里不住的為小九喝彩,不愧華山派的大弟子,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丟了本派顏面。
王萬青怕小九再與眾人起沖突,便安排他去后廚看著,大禮完后立刻便要用飯,這么多人,不知他的后廚能不能應付得來,洽洽這個時候,唯一的徒弟還不在,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他此刻深深體會教個徒弟不如多長雙手腳來的有用。
白顧惜看的認真,突覺得身邊這么安靜,回頭一看,常蚺竟然睡著了。
昨天夜里,她凍得睡不著,隱隱又聽到王意如哭,早起看到王意如竟蒙了面紗,想必那一巴掌打的不輕,肯定也很疼。
約過了幾個時辰的漫長時間,白顧惜俯視看著,王萬青不住的在身上擦手,笑得也極不自在,看著午時將近,外面卻沒有任何消息。
白顧惜很想去紫藤院看看顧無介,但是苦于雙手被敷,不能起身。
又過了會兒,何香蓮等不及,大叫道:“吉時已到,顧掌門怎么還不出來?”
王萬青急忙道,“諸位稍安勿躁,畢竟此時還是顧長老的喪期,掌門心中難過,要祭奠過顧長老后再來行禮,也在情理之中。”
何香蓮還要喊,吳仇面向她遞了個眼神,何香蓮便吞了回去,乖乖坐下,但還是坐立不安的四處張望。
過了會兒,聽到外面弟子喊道:“掌門到。”
王萬青立刻松了口氣,手心都是汗,在身上抹干凈了,立刻向小九遞個眼神,小九興奮的點點頭。
殿中眾人都站了起來,齊向殿門看去,常蚺聽到掌門到,也立即醒了過來,趴在房梁上向下張望。
顧無介穿著一身大紅喜衣,以白色粗布束發,手中牽著紅菱,紅菱另一端則是顧無戀,她著紅衣,里衣為白色,頭戴蓋頭,看不見臉,兩人由王萬青引著走進殿來。
顧無介面上淡淡笑著,看不出喜悅或是愁苦,兩人走至堂首,安若師太忽道:“顧掌門,你與無戀師侄今日大婚,本該由長清師兄主婚,但長清師兄以踏入極樂,你們婚禮也不能沒人主持,貧尼原出自華山,輩分在諸位當中算是長輩,便毛遂自薦,做你們這主婚人如何?”
顧無介聽了覺得很好,并無不妥,王萬青立刻請了安若師太上首端坐,安若師太說了番客套的話,向司禮略頷首,司禮也頷首回之,大聲道:“現行三拜之禮,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殿外忽地傳進一聲極其響亮的聲音,“且慢。”所有人都齊向殿外看去,殿外走進一名身穿黑色長裙,以薄紗遮面的女子,身后跟著兩人。
何香蓮急欲讓大禮行完,好問顧無介白顧惜的下落,沒想被人打斷,便大喊道:“這是哪里來的閑人,若是來觀禮的,快閃到一邊去,這拜堂可不是小事,叫人打斷了今生不得安好。”
白顧惜看這人不是王意如卻是誰。
王意如也不理她,走進殿來,看向顧無介道:“顧掌門,今日你要迎娶貴派無戀女俠,我本不該打擾,但出于恭賀之意,我要送顧掌門一份大禮,不知顧掌門是否可允我一會兒。”
顧無介想,既然是來賀喜,自然不能搏了來人面子,便點頭答應。
王意如看了蒙著蓋頭的顧無戀幾眼說道,“我與無戀女俠尚有舊仇未算清,此仇我是非報不可的,但若是在顧掌門大婚之后再來取她性命,不免要傷了顧掌門難過,所以我便決定在顧掌門大婚之前與無戀女俠將這筆賬算清楚了,叫顧掌門婚后幸福喜樂,也算做是我送給顧掌門的大禮了。”
眾人一聽此言,都明白此女是來算舊賬,報仇的,他們本來也無意觀禮,不過是想今早問出白顧惜的下落,所以現在既然有熱鬧看,他們自然歡喜,便都不說話,靜觀其變。
顧無介將顧無戀護在身后,上前一步道:“我師妹自小身體病弱,幾乎未離開過華山,不知這位姑娘是否找錯了人?”
王意如笑道:“找錯人,那是絕技不會,我要找的就是顧無戀,華山弟子。”
顧無介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眼前這位女子說要找華山弟子,又是女弟子,難道她說的是惜兒?
若她今日是找惜兒尋仇,他一定相信,但換做無戀師妹,他卻無法相信。
“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王意如道:“夫家姓常。”
顧無介拱手道:“請常夫人指示,這舊仇為何而來。”
王意如笑道:“很簡單,便是無戀女俠為達目的,不惜毀約殺我滅口,叫我差點死了,顧掌門,你說這仇該不該報。”
顧無介啞然,此事若他猜的不錯,一定是惜兒所做,但是他如果承認了,這女子又找惜兒去報仇,惜兒該如何是好。
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吳仇面開口道:“顧女俠體弱多病,自小便不離華山,此事怕是武林中人人得知,華山派除顧女俠外,還有位白女俠,這位夫人是否找錯了人。”
何香蓮續道,“不錯,顧掌門,不知白顧惜在哪里,你叫她出來與這位夫人對峙,若真是這位夫人找錯了人,顧掌門便可繼續拜堂行禮,莫要壞了大事才好。”
吳仇面顯是要讓顧無介把白顧惜引出來,顧無介也未及多想,便道:“白顧惜并不在華山,她與月前已經離開,尚未返回。”
白顧惜聽他這么說,心里竟有些微的開心,她想顧無介如此耿直,該不會將她幾日前尚在華山之事說了出來,那么吳仇面與何香蓮一定會把華山翻個三遍來尋她,這樣的話,便是顧無介自取羞辱了,還好他竟沒有說出事實。
顧無介又道:“白顧惜原是華山派弟子,自先師離世后,她便退出華山,再不是華山弟子,至于她的行蹤,我概不知曉。”
顧無戀突然說道:“諸位前輩,三日前,晚輩曾見過白姑娘,不過當日見過她之后,她便下山去了,似乎是向西域去了,諸位若是有事要當面相詢,不妨往西域放心尋找試試。”
顧無介大驚,悄聲說道:“無戀,你說些什么?”
顧無戀便不再說話。
何香蓮向吳仇面詢問,她是半點主意也沒有,全要聽吳仇面的指揮。
安若師太突然說道:“不急,吳掌門見禮完畢再去也不遲。”
吳仇面點頭應是。
顧無介向王意如說道:“常夫人,今日是在下大喜之日,常夫人不如喝了喜酒再去不遲。”
王意如不接他話,走至顧無戀身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顧無戀猛地抽了回來,向顧無介靠了靠,說道:“常夫人如若不棄,不如喝了喜酒在華山小住一晚,無戀除了師兄外無什姐妹,常夫人不如晚上與小妹閑聊幾句,明日再啟程吧。”
王意如笑道:“無戀女俠蒙著蓋頭,怎得知道我比你年長,且不是三四十歲的婦人?”
顧無戀登時啞然無語,輕輕握住了顧無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