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顧惜直呆到申時才準備動身下山,她在山上等了三天也不見吳仇面找上華山,想必是不會來了,風瀟雨一定又耍了她,既然如此,這里也沒什么可留戀,只要無戀姐姐往后生活的幸福,她又何妨。
她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也是身無一物,翩然下山。
到了半山腰,因天有些微黑,她也有心事,步伐很慢,不多會兒就覺得眼前空無一物,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便加快腳步下山,要在天黑前趕到鎮子上,找個休息的地方。
她走了一會兒,突從道旁竄出一個人影來,白顧惜一怔停下腳步,以為只是在山道旁巡守的華山弟子,她既然到了這里,即便被發現也無妨,提腿跑了就是了,這里的弟子多半武功不濟,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沒想到跳出來的人不是華山弟子,卻是個粗壯大漢,看他闊字臉,滿臉的絡腮胡子,怎么看都像極了綠林大盜,難道這山盜無以謀生,竟然敢到華山來撒野,當真是不要命了。
白顧惜想,既然是山盜,顧無介此刻重傷未愈,無戀姐姐又是弱女子,不如就料理了山盜,算做送給無戀姐姐的新婚禮物吧。
她打定主意,當下就欲擒住他,殺了他丟在這山道上,有華山弟子經過將他撿回去,顧無介看到死因,必然猜到是自己,也省得找人傳話了。
那人突的拔刀向她砍來,白顧惜側身躲過,那人不依不饒,毫無章法的在她身周舞刀,白顧惜本想,此人膽子挺大,我還沒動手,他竟然先動手了,后看他舞刀全無章法,像是拼命一般,也就放松了警惕,想著便陪他玩一玩,他也命不久矣,多活一刻是一刻,如此一砍一躲,兩人耍了好大一會兒,白顧惜突然察覺不對,看這人舞刀的樣子,像是沒有功夫,亂舞來搏命的,但是他這么亂舞了一會兒,竟然絲毫不喘,顯是有內力的,且不弱,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不會武功,她正思索時,突然從道旁的草叢里竄出七八個人來,一起舞刀向她砍下來,她欲躲避,卻發現山道一邊是萬丈深淵,另一邊則全數被這群山盜占領了,她根本無處躲。
此處山道路窄,只容三人并肩走過,這一下突然竄出這么多人,白顧惜躲避起來就有些吃力,這些人個個手持鋼刀,她的白綾在此處無法施展,赤手空拳又占下風,她便趁機撿了根枯枝起來,用華山功夫對付他們。
為首那人哈哈大笑三聲,說了句,“終于把我常蚺當回事了。”手中的刀立時像活了過來一般,左刺右砍,刀刀擊她要害,而且刀法凌厲,顯是個練家子,白顧惜暗悔中了他的奸招,他先前不過是要耍弄自己的耐心,待自己沒了防備,突然從旁竄出幫手來擾她心神,讓她此時再想對策也晚了。
白顧惜向頭頂看了眼,頭頂恰是一株大樹,她只要上得去樹,就可以施展功夫,任他們多少人也沒用。
為首那人武功方可,但他帶來的幫手卻是一群烏合之眾,白顧惜三兩下就可以料理了他們,只是他們緊湊的在一起,又手持鋼刀護衛,讓她無法近身,她猛然擲出十幾枚銀針,那些人急忙去鋼刀去接,銀針撞擊傷鋼刀發出叮叮的聲音,但就在這瞬間,白顧惜已經有機會躍上樹去。
聽白顧惜‘哎呦’一聲,就被一張大網罩住,掛在了大樹之上。
原來這些人早就埋伏好了,要活捉白顧惜,把四處的路都斷了,逼的白顧惜不得不上樹去,樹上有人剛好放了大網,將她罩住,她身上沒有任何利刃,那柄匕首用完之后,當場就被風瀟雨收了回去,任她內力再強,也掙不脫這大網,只得乖乖被擒。
這些人把她雙手里外幾個扣結綁起來,又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銀針,押著她去了華山半山腰一座突出來的山峰上。
山峰上搭了幾頂簡陋的帳篷,顯是這些人居住的地方,一個帳篷距離其他帳篷有些距離,而且看外面,比其他帳篷要稍顯結實也好看些。
此處山峰是腰間凸出來的,無任何的遮擋,風勢極大,白顧惜剛踏足上去,剛好是夜里,冷風一吹,登時覺得冷的打顫。
從那頂好看的帳篷里傳出來一聲極細的女聲,問道:“人帶來了嗎?”
為首的人哈哈大笑道:“帶來了,貨真價實。”
白顧惜心下大驚,這人聲音,像極了王意如。
那頂帳篷微晃了晃,從里探出一個身子來,白顧惜立刻大罵,“王意如,果真是你,你的心腸比雷霆五霸有過之而無不及,連自殺嫁禍這招也想的出來。”
王意如淡笑不語,為首那人走過去跨住她,王意如本就身材纖細,被那粗壯漢子橫空一抱,只覺得搖搖欲墜,身子就要被他壓垮了。
那人也不顧在場許多人,就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王意如的半邊臉登時紅了起來,不是害羞的紅,而是被那漢子粗暴的親了口,就紅了。
白顧惜大驚,看王意如竟不避不閃,反而笑顏迎上,說道:“夫君待意如太好了,意如真不知該怎么報答才好。”
那漢子哈哈笑道:“夫人多慮了,夫人的家仇自然也是為夫的家仇,為夫一定盡心盡力,替夫人殺了這蛇蝎心腸的白顧惜,讓岳父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說畢那漢子一揮手,眾人都進了帳篷,將白顧惜綁在崖邊一棵突出的樹干上,叫她吹冷風,自己則抱著王意如進了帳篷,不一會兒鼾聲雷動,這些人均已睡著了。
白顧惜看這些人都睡的深沉,卻連個守夜的人也沒有,帳篷外有許多吃剩的飯菜或是動物殘骸,看來他們在這里住下不止一兩天,因為這里偏僻,根本不會有人找到,所以才連個守夜的人也不分配,安心沉睡。
白顧惜試著扯斷樹干,這樹干只有臂膀那么粗,可是白顧惜試了許久也不見效,樹根有些松動,但似乎樹根經年久月扎的極深,任她使出全身力氣去拉扯也沒用,冷風一吹,她凍得全身打顫,這樹干剛好在她腰身處位置,她是站著久了累,可是坐下繩子卻又不夠長,剛好讓她處于坐立皆不能的地步。
到了后半夜,白顧惜實在支撐不住,就挨著角落里坐了下來,手臂高高掉在樹干上,她也不顧胳臂難不難受,就這么睡了,但實在太冷,她迷迷糊糊一晚也沒有完全睡好,等到天亮了有些暖意,她才睡著。
睡意朦朧中,感覺到胳臂被拉扯,她便痛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王意如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揚了揚,說道:“大小姐居然也受得了這種委屈,真是讓我意外。”
白顧惜想,我也想躺在自己的軟褥中舒舒服服的睡覺,難道是我想被綁在風地里受這苦嗎。
嘴上卻說,“雷霆山莊千嬌百媚的大小姐,如今不也委身于人,賣笑承歡博得同情嗎。”
‘啪’的一聲響,白顧惜覺得左側臉頰火辣辣的疼,王意如竟然打了她一耳光,她還從未受過這般氣,當下腳下用力,踢中王意如小腿,王意如吃痛跌倒,白顧惜腳下用力踢向她腳底,王意如便風塵仆仆的向后退去,因距她不遠便是深谷,白顧惜本想一腳將她踢下去,還了這口氣,但想到她說過要向顧無介證明,王意如不是死于她手,若是王意如今天真的跌入深谷,只怕她這輩子都要背著這個罪名,在顧無介心中,自己便就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所以只用了三成力,讓王意如剛好退到山崖邊上停下。
王意如穿著薄紗長裙,從石子面上滑過去,后半身就全是沙石,衣裙也被磨爛,更甚的是,她被嚇的臉色慘白,在崖邊定了定神才站起來,撿起一塊大石頭,欲向白顧惜砸去,走到距離白顧惜一丈遠處,確保此地白顧惜夠不到她,預備將石頭扔向白顧惜,正舉起手來,白顧惜想到她是難逃,閉上眼待死,王意如卻突的松手放掉了石頭,臉上掛上微笑,轉頭去,“夫君回來了,打到什么野味?”
白顧惜探頭出去看去,正是常蚺回來了,手里提著幾只野雞,哈哈大笑著從草叢子里鉆了出來,揚了揚手,“打了幾只特肥的野雞,這些時日夫人受累了,今天讓夫人飽餐一頓,?補補身子,早點給我常蚺生個大胖小子,不然這偌大的華山派,將來讓誰繼承。”
白顧惜聽了許久,知道他便是那計謀殺了謝徙衍一雙兒女的海鹽幫副幫主,可他卻說要自己的兒子繼承華山派,難道他們一行人藏在這里,不是為王意如報仇,而是另有圖謀?
想了許多,不知他們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不便問出口,便細耳傾聽。
常蚺全不把白顧惜當外人看,在她面前竟然什么都說,顯然是胸有成竹,不擔心白顧惜將他的計謀宣揚出去。
他對王意如說了許多,大多是他坐了華山派掌門人之后要如何統領江湖,稱霸稱王之類的話,說道后來,又對王意如說道,“夫人,這白顧惜是我們對付華山的關鍵所在,夫人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如果她死了,我們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王意如順從的點點頭。
常蚺看王意如形狀狼狽,大出意外,問道:“夫人這是怎么了,有人偷襲嗎?”
白顧惜聽出常蚺話中意思,便是不能傷了她的性命,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還有什么擔心,便大叫道:“常蚺枉你是海鹽幫副幫主,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聯合這么多人欺負我一介女子,又讓你夫人欺侮我,險些喪命在這磚石之下,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如砍死了我罷。”
白顧惜意指王意如腳下的那塊大石頭,常蚺果然看見了,王意如急向他解釋,話還未出口,人已經彈飛了出去,倒地不起。
這一招來的太快,白顧惜甚至根本未曾想到,常蚺居然一掌打了王意如一個耳光,他是習武之人,用足了力氣打過去,登時便把王意如打的彈飛了出去,倒在帳篷外,動也動彈不得,過了許久,她才支撐著身子爬起來,半邊臉頰腫起老高,嘴角鮮血直流,只撐了一下,便又倒了下去。
她半點武功也不會,哪里受的住這一巴掌。
這一天一夜間,白顧惜見常蚺長的粗肢大漢,以為王意如純是為了報復自己,所以找了他做靠山,可是后來看到常蚺說話粗魯,對王意如卻極其溫柔,事事順著她,待她極好,她便想,王意如跟了常蚺也算有個好的歸宿,她有意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常蚺派人看著自己,提防住王意如再來欺侮自己便好,萬萬沒想到常蚺竟然對王意如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動了手,看著王意如倒在地上如一攤軟泥般動彈不得的樣子,白顧惜突然很是為她心疼。
常蚺呆呆的站了許久,突的看到王意如倒在低下不起,扔掉手中的幾只野雞奔了過去將她抱起來,痛哭出聲,“夫人,你沒事吧夫人,都是為夫不好,為夫又管不住自己的手,是為夫打了你嗎,你疼不疼,你也打我吧,我一定不還手。”常蚺抓著王意如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去,這時王意如已經近乎暈厥,哪里還有力氣打他,拳頭軟綿綿的,半點力氣也無,常蚺回手吩咐其他幾人去將打來的野味燒了,另派兩人下山去買藥回來,順帶給王意如買些補藥補身子,那些人領了命都紛紛退出山峰。
常蚺抱起王意如進了帳篷,白顧惜驚得非同小可,這常蚺似精神不正常,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兇極,又是笑又是哭的,像是身體里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一般,抱著王意如進了帳篷后,帳篷里就傳出來他不斷的哭聲,過了會兒,就聽到王意如的哭聲,白顧惜聽不下去,但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