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顧惜淚眼模糊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理他。

方玉問的無趣，便悄悄退了回去。

有弟子突拔出劍指著白顧惜道：“這妖女拜入華山派圖謀不軌，害死掌門，她該死。”

說畢一劍就要向白顧惜刺去，其余弟子見狀也紛紛拔劍而向，要把白顧惜活活刺死，顧無介怒喝一聲，長劍揮動，將眾弟子的劍打落，收劍回鞘，“她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又怎會欺師滅祖，況且師父武功高強，也不是她可以輕易謀害的，這其中還有其他緣由。”

“掌門師兄，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袒護她？”

胡無為一直不發一言，因不知掌門會如何處置，但看此時，顧無介竟然為了白顧惜，不顧師父的大仇放在腦后，心中著惱，悲憤交加。

顧無介答應了白顧惜不把這件事說出去，死無對證，即便現在說出來，怕也沒人相信，反而更以為是白顧惜在作祟。

白顧惜看向顧無戀，看到她右手食指上有道口子，口子上結著血痂，心頭打顫，眼淚不受控制的狂奔而出，顧無介不知白顧惜怎么了，以為她是抑制不住傷心，雙親在同一天死在眼前，換誰能不傷心。

顧無戀突然起身，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弟子清楚的聽到，她語聲悲切的說道：“讓爹爹安息吧。”

“顧掌門臨死前曾告訴我，他想和我娘一同到雪山隱居，雖然沒有說，但我知道，他一定希望可以葬在雪山，我要帶他走。”

白顧惜堅決的說道，引起大殿一片嘩然。

顧長清是華山派前掌門，無論如何死后也要葬在華山，豈有葬在雪山之說，眾弟子自然不同意。

白顧惜知道不會有人同意，她不過是通知他們一聲罷了，根本也沒有要和他們商量，娘親半生凄苦，好容易與顧長清廝守，她作為女兒，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娘親死后孤單一人，呼哨一聲，幾道青衣身影自殿外掠進來，眾人始料未及。

白顧惜大聲道：“將顧長清與宮主一并帶走。”

青衣侍女領命，即刻掠至顧長清旁，一前一后抬起擔架向外而去，華山弟子見狀紛紛拔劍阻攔，那兩名青衣侍女也不還手，卻反另有四名青衣侍女進殿來與追至的華山弟子打在一起，僅四名青衣侍女卻攔住了幾十名華山弟子前進不得。

兩名青衣侍女護在白顧惜身側，聽到命令便即抬起了花顏月的尸身，華山弟子只顧著保護顧長清的尸身，未顧及花顏月，所以花顏月的尸身很輕易便被抬了出去。

眼見顧長清便要被抬出殿去，顧無介拔劍嗖嗖兩響，前后抬轎的侍女手臂都被劃傷，吃痛放開了顧長清的尸身，顧無介掠身而上去接住他，忽地一道白綾縛住顧長清，將顧長清扔出殿去，殿外立時有人接住了，抬著同花顏月一同下山而去。

顧無介見勢不妙，急忙去追，白顧惜擋在他身前，說道：“顧大哥，你信我，這卻是顧掌門的意愿，你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你該知道，這才是他想要的。”

顧無介心念一動，他相信白顧惜的話，師父向來都是性情中人，他可以為了花顏月犧牲真氣，以命換命，落得兩敗俱傷，他一定也要死后和自己愛的人葬在一起，這一猶豫，顧長清已經不見了身影。

胡無為大驚，看顧無介并無阻攔之意，心想，華山百年基業絕不能毀在白顧惜的手里，倒不如殺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斷了掌門的念頭。

青衣侍女見白顧惜與顧無介打在一起，便要助她一力，胡無為假裝與青衣侍女敵對，一步步靠近白顧惜身邊，突然倒轉劍身向白顧惜心口刺來，白顧惜背對著他并不知道，只是看到顧無介突然雙眼圓瞪，拔劍向她刺來，她以為顧無介要殺她，不及多想，揮動白綾向顧無介腹部擊去，聽到身后一聲悶哼，會過頭來看去，綠蕾身中一劍倒地，胡無為右手被削了下來，而削掉他右手的劍就搭在自己的肩上，劍上的血滴抵在自己的紅衣上，染成深紅一片。

白顧惜深吸口氣，再回頭看去，自己的白綾穿腹而過，顧無介毫無擋架，正中腹部。

兩名青衣侍女進來一人扶著白顧惜，一人扶著綠蕾，踩著殿中許多人的肩膀，出了大殿。

胡無為手掌被削斷，滾在地上大呼，看到白顧惜與綠蕾被人帶走，爬起來追了出去。

綠蕾中了一劍，雖未刺中要害，但劍身穿肉而過，在她肩膀處留下了一個大窟窿，血流如注，綠蕾咬牙忍著，不叫喊。

白顧惜命人為她備了一頂架子，將她抬著下山去，綠蕾抓著白顧惜的衣袖，咬牙說道：“小姐，不要回去。”

白顧惜點點頭，讓侍女抬她離去，自己則轉身回了紫陽殿，屆時青衣侍女均已退出，看到她折返，齊將她護在中間，白顧惜在她們的護衛下進入大殿，沖出去奔向顧無介，立刻點了他周身穴道，小聲問道：“顧無介，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回答我一聲。”

顧無介用劍撐著半跪著，呼吸急促，聽到白顧惜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到白顧惜安然無恙，突然笑了笑，“我終究是要死在你的手上，你走吧。”

突然一柄劍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白顧惜頸邊，白顧惜抬頭看去，竟是顧無戀，她臉色慘白的俯視著白顧惜，“白顧惜，你本不該活在這世上，如果沒有你，一切都會不一樣，為什么你要活著，你為什么不去死。”

顧無戀平靜的說著這些話，眼神迷離，有心痛，有不舍，顧無介擋開她的劍，一半身子沒了支撐，轟然倒下，白顧惜急忙去接他，擦過顧無戀的劍，脖頸處被劃了一道，滲出一些血絲，白顧惜渾然不覺，只扶著顧無介，擔心他傷口裂開，會傷的更重。

顧無戀看到白顧惜脖頸處的血痕，手微一顫抖，顧無介抓住她的手，顫聲道：“無戀，她是師父的女兒，不要殺她，讓她走吧。”

顧無戀突的哭起來，扔掉了手中的劍。

華山弟子聞訊都從各山峰趕來，將華山與紫陽殿圍了起來，余下的十幾名侍女已不支，紛紛向白顧惜靠攏，將她圍在中間，保護她的安全，華山弟子見掌門受傷在白顧惜的手中，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也不讓路。

顧無介勉力從白顧惜懷里撐起來，對眾弟子說道：“讓她下山。”

眾弟子聽掌門親自下令，但是顧長清的尸身在白顧惜手中，或許是掌門被白顧惜威脅，不得已才下這命令，都看向顧無戀。

顧無介轉向顧無戀，“無戀，讓她走吧，師兄求你了，再斗下去也是兩敗俱傷。”

顧無戀看了眼顧無介，微點了點頭，指著地上的劍對白顧惜小聲說道：“劫持我，你就可以安全離開。”

白顧惜腳尖輕點劍柄，長劍便飛身而起，白顧惜接住反手推劍至顧無戀脖頸處，轉身將她扣在臂彎間，大聲道：“都讓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小九急道：“不準你傷害我師母，你放了我師母，我讓你做人質。”

“師母？”白顧惜看向顧無介，顧無介已經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模樣，顧無戀輕聲說，“還不走？”

華山弟子看顧無戀被劫持，急忙讓開路來，擔心白顧惜情急之下傷了顧無戀，白顧惜圈著顧無戀小心翼翼從眾弟子讓開的路中走出去，侍女護衛在兩側，防止他們偷襲。

出了紫陽殿，顧無戀說道：“三天后我就會和師兄完婚，從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見你，你也權當從沒有我這個姐姐。”白顧惜一驚，顧無戀推開她，她們兩人面對面看著彼此，顧無戀突然伸掌擊了她一掌。

顧無戀體弱多病，只會些華山的入門功夫，但這一掌卻讓白顧惜連退十幾步，肺部爆裂，哇的噴出一口血，“這一掌是還你曾欺侮我，從今往后，你我兩不相欠，最好后會無期。”

華山弟子見顧無戀已掙脫，立刻涌上要捉拿白顧惜，白顧惜一擺手，立刻有侍女架起她朝山下奔去，華山弟子急追而去，顧無戀突然伸出胳臂，“不要追了，救掌門要緊。”

眾弟子縱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收手，恨恨的看著白顧惜消失在眼前。

白顧惜一行人傷亡慘重，因顧長清與花顏月的尸身不能久放，白顧惜便命受傷的侍女去到分舵休整，另調派人手將顧長清與花顏月的尸身護送至昆侖雪山。

他們一路向西，日間加急趕路，晚上則將顧長清與花顏月的尸身安放在冰庫里，她則利用晚上的時間療傷，綠蕾傷勢也重，但她堅持不離白顧惜左右，白顧惜便帶著她。

他們行至西域小鎮后，天也已經黑了，他們便安頓在一處客棧里。

白顧惜帶傷連日奔波，累的極了，便沉沉睡了，這客棧里外都有侍女巡視，她也安心。

到了夜里亥時時分，白顧惜迷蒙中聽到一片嘈雜聲，以為是華山追了上來所要尸身，急忙披上衣服跳出客棧查看，只看到綠蕾穿著里衣站在一乞丐模樣的人身邊，幾名侍女將她圍了起來。

原來不是華山追來，一個叫花子又能做出什么風浪來，“發生了什么事？”白顧惜問道。

綠蕾忽然全身打顫，將那乞丐遮擋住了，說道：“小姐，沒什么事，就是個叫花子來討吃的。”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他要討什么，給他便是了。”

白顧惜欲回去休息，還有兩天就要到雪山，若她傷勢還是不見好，怕是難以抵御那里的寒冷。

她剛轉身，忽地看到綠蕾身后的人，定晴看去，那人似是受了傷，伏在地上起不來，但斷掌卻看的清楚。

白顧惜冷笑一聲，“胡師兄，幾日不見，消瘦不少。”

綠蕾撲通一聲跪倒，連磕了兩個頭，“小姐，求您放過胡無為吧，他雖然是華山弟子，可是他從來沒有為難過小姐，小姐被冤枉殺死了謝玉兒，也是他設法為小姐洗冤，求小姐放過他。”

白顧惜奇怪，綠蕾為何如此緊張，轉念一想，瞬間明白，這一路來她即為娘親傷心難過，又擔心顧無介的傷勢，所以并未告訴綠蕾山洞中的事情，綠蕾不知道她已經不恨華山，所以才這么緊張。

白顧惜哀嘆一聲，“罷了，綠蕾，自今天起，你也不必跟著我了，你帶他走吧。”

綠蕾以為白顧惜生了她的氣，花鏡宮中規矩，未得宮主允可私自定終身者，視為叛徒，兩個人都要死。

“小姐，綠蕾絕對沒有背叛小姐的意思，綠蕾發過誓，要一生一世在小姐身側保護小姐安危，綠蕾不敢違背誓言。”

“既然如此，那你就殺了他，我便相信你沒有背叛我。”

白顧惜不過是一試綠蕾的心意，沒想到綠蕾只頓了一頓，便拔出身旁侍女的劍向胡無為胸口刺去，叮的一聲，綠蕾的劍被銀針打落，她肩膀受傷，握劍的手氣力不足，白顧惜不過稍一用力，她便脫了手，白顧惜運氣太過，突感到喉頭腥甜，忍著將喉頭的腥甜咽了下去。嘆道：“綠蕾，你自小便跟在我身邊保護我，我感激不盡，只是近來發生了太多事，我實在無心去管你，你受了傷短期無法痊愈，我也顧不得你，你就留在這里修養待命。”

綠蕾還要征求，白顧惜已經進了屋子，關上了門，眾侍女受令，也不在理綠蕾和那叫花子。

白顧惜回去房間后，卻怎么也睡不著了，看胡無為的樣子，他應該跟了自己幾天，他的斷掌處已經腐爛，若不及時醫治，怕是整條手臂都不保，也只有留下綠蕾才能救他一命。

第二日一早，白顧惜便命侍女即刻出發，臨出發時，綠蕾也未出來恭送她，白顧惜終究心下不放心，便命人去綠蕾房間看一眼。

侍女領命去了綠蕾房間，扣了兩下門，里面沒有任何聲響，那侍女向白顧惜征求意見，白顧惜想，她照顧胡無為一夜怕是也累極了，那便罷了吧，朝那侍女擺擺手，示意不必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