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五年,八月中旬。
一道火爆無比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整個大周擴散而去。
皇帝忽然下旨,招民間庶女林仙兒入宮,晉封為宸妃,其遺腹子更是被陛下賜名為擎,封宋王,一時間天下之人浮想聯翩。
擎者,擎天之柱也。
…………
揚州,江寧崇陽門外。
此時旌旗招展,鼓聲壘壘,頂盔摜甲,握槍持刀的千牛衛軍士們將整個崇陽門內外圍的水泄不通。
揚州巡撫衙門所屬官員及揚州都督府麾下將領,在巡撫宋杰和都督沈田子的率領下,分左右兩班,迅速進入昨日已搭建好的臨時行轅之內,分列兩邊。
這時,欽差專屬禮官高聲唱喝道:
“龍圖閣大學士、兼江南道黜置大使,領揚州大都督,狄仁杰大人到!”
一聲唱喝禮畢,狄仁杰在李元芳的護衛下大步走上云臺,立于中庭座旁。
宋杰和沈田子連忙跨步出列,躬身稟告道:
“啟奏欽差大人,揚州巡撫衙門所轄僚屬、揚州都督府麾下將領全部到齊,請大人升座!”
狄仁杰神色肅穆的點了點頭,端坐在云臺中庭交椅之上。
“點卯開始!”李元芳高聲道。
站于階下的的巡撫衙門掌書記和都督府斷事官聞言,迅速無聲的點查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二人快速走到宋杰和沈田子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沈田子當即出列道:
“啟稟欽差大人,揚州都督府麾下將領全員到齊,無一遺漏。”
狄仁杰笑著點了點頭道:
“沈都督辛苦了。”
這時,宋杰出列向前跨了一步躬身道:
“啟稟欽差大人,揚州巡撫衙門轄下所屬,只有巡海道副使李奎未至,只因……”
“宋巡撫,巡海道副使李奎一事,本閣已知悉,此事容后再議。”狄仁杰未等宋杰把話說完就開口道。
宋杰不由一怔,繼而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沉聲道:
“欽差大人……”
“放肆!”狄仁杰一聲暴喝,冷眼盯著宋杰緩緩道:
“本閣代天巡牧,挾天子威靈駕臨揚州,宋大人卻在此糾葛不停,莫非有輕慢天子之意?”
此言一出,宋杰頓時被嚇的身子一軟,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
“請大人明查,下官萬萬不敢有此念頭。”
狄仁杰見宋杰被嚇的六神無主,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冷哼一聲道:“諒你也不敢,退下!”
“是,大人。”宋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暗道一聲僥幸,他剛才本打算在眾官面前拿李奎的事情逼一下狄仁杰,誰想到狄仁杰這個老狐貍根本不接招,反而拿皇帝來壓他,讓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弄了個狼狽不堪。
宋杰慌張退回列中,狄仁杰才站起身來,朗聲道:
“有圣喻!”
李元芳連忙將手中的圣旨高舉過頭頂。
肅立在階下的一干官員將領,雙膝跪地,齊聲道:
“臣等恭聽圣喻,萬歲萬歲萬萬歲!”
狄仁杰這才接過李元芳遞過來的圣旨,緩緩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居廟堂之高,登自胙階,仰視榱棟,俯見幾筵,其器存,而人亡,出國之九門,以望大周之四鄰,亡國之虛則必有數焉,朕以此思懼,則懼將焉而不至矣?
朕曾聞之,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以民安則國安,民豐則國豐,民樂則國興,朕思朝綱,而憂州縣,州府吏治有所不諳,然上下閉塞無從得悉,乃至民生何若,不得知也。
江南者,國之重脈也,興衰與否,縈紆社稷,牽動天下,因特遣龍圖閣大學士狄仁杰為江南道黜置大使,領揚州大都督,提調江南一切軍政要務,代朕巡狩,體察民情,整飭吏治,賜尚方天子劍,行便宜之權,所至之處如朕躬親!
欽此!
狄仁杰話音一落,階下眾官齊聲山呼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狄仁杰收起圣旨交與李元芳,朗聲道:“諸位大人請起!”
“謝欽差大人!”眾官員再度叩首,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狄仁杰坐回交椅之上,肅聲道:
“諸位大人,本閣此次蒙圣恩,提點江南道黜置使,乃為民生、吏治之事,為圣躬所不安,尤其是巡海道所轄關防市舶諸司!”
站在階下的宋杰心下一驚,不由得抬起頭看向狄仁杰,不想與狄仁杰的目光整好碰了個著,宋杰頓時神色一亂趕忙低下了頭。
狄仁杰見狀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繼續說道:
“揚州巡海道所轄海州、明州和華亭三大市舶司,乃我大周唯三的大港,領袖群倫,天下海貿莫不賴于此。”
“然,巡海道諸員卻不思報效朝廷,勤于公事,反而沆瀣一氣中飽私囊,肆意盜用關銀,以至朝廷關稅不過千兩,實乃滑天下之大談!”
狄仁杰的目光再次看向宋杰,許世景二人,只見二人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不由冷笑一聲。
而其他官員則是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一千兩關稅?”
“這不是開玩笑吧,市舶司一天的關稅也止一千兩吧?”
“何止啊,我一個同鄉就在市舶司當差,聽說一天就好幾萬兩銀子呢。”
“這些人真是膽大包天,為了銀子連命都不要了……”
“……”
這時,狄仁杰輕咳一聲,肅聲道:
“揚州按察使何在?”
許世景神色一變,出列揖手道:
“揚州按察使——許世景拜見大人。”
狄仁杰沉聲問道:
“巡海道可是揚州按察司所轄?”
許世景不由暗暗叫苦,但狄仁杰的問話也不敢不回答,只得硬著頭皮道:
“正是!”
狄仁杰不由冷笑道:
“那巡海道的事情,許臬臺一定知道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看向許世景,讓他越發慌亂起來,結結巴巴的道:
“巡……閣老,巡……巡海道的事情卑職確實聽說過一些,但…但…”
狄仁杰沒有在意許世景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笑著點了點頭道:
“很好,等退堂之后你留一下,本閣有一些事情要向你詢問。”
許世景雙腳不由一軟,有些驚慌的望向宋杰,只是宋杰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那還顧得上他,無奈之下許世景只得躬身道:
“謹遵鈞令!”
狄仁杰看著階下眾臣,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本閣還有一事要向諸位言明,揚州巡撫衙門所轄有司賬簿一概封存,交由黜置使行轅,以備查察!”
“另,揚州有司五品以上官員,無故不得出城!”
“沈都督!”
“末將在!”
“由都督府出兵封鎖揚州諸門,無黜置使行轅文書,不得放行!”
“諾!”沈田子大聲答應一聲。
狄仁杰此言一出,堂下登時大亂,宋杰更是眉頭緊皺,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額頭也沁出了大片的冷汗,而階下自然也是議論紛紛。
“欽差大臣這是想干什么,怎么連城都不讓出了?”
“就是,巡海道的犯得事,跟咱們有什么關系啊?”
“吁,你大聲囔囔什么,若是讓欽差大臣聽見了,治你個不敬之罪,到時候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
“……”
“肅靜!”李元芳一聲大喝。
階下立時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望向端坐在中庭的狄仁杰。
只聽狄仁杰道:
“本閣知道有些難為你們,但爾等仍要以大義為重,但凡有遷延枉法,膽敢私自出城者,本閣絕不姑息!”
階下揚州眾官自然不敢有意見,齊齊躬身道:
“謹遵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