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
六桐城,施府后院。
“帶上你的貨物速速離去!施府可不是你這樣的家伙可以逗留的地方!“
面容兇狠的中年壯漢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著非常明顯的輕蔑和不耐。
他雖然也只是施府內一名毫不起眼的護院,可在面對如眼前少年這等行腳商人的時候,優越感還是很足的。
時逢亂世,護院和行腳商人雖然同樣是下九流中的職業。
但有著一定戰斗力的護院,確實要比毫無自保能力的行腳商人高貴些許。
而作為行腳商人少年,似乎也早已習慣了別人的冷嘲熱諷。
在收到了貨物以后,少年根本就沒有在施府內多作逗留的打算,徑直地便向著施府的后門而去。
待到少年的身影已經徹底遠去以后,身為護院的中年壯漢才有些不悅地嘀咕道。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言罷,中年壯漢又不禁回首看了看身后不遠處的那間別院。
眼中,有著很明顯的妒忌。
中年壯漢很清楚,少年剛剛收走的那批貨物,其實是昨日,自家小姐刻意向她的那些閨蜜們討來的,堂堂施府的嫡長女,自然不可能差行腳商人的那幾個臭錢。
故而,自家小姐之所以會這么做,很可能只是為了借機再見這名少年一面。
“小姐也快到出嫁的年紀了,她雖身份尊貴,可既能摒棄門戶之見看上這個小白臉,那么我也應當有著些許機會。相對于這等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我可是強多了。”
沉吟了片刻,中年壯漢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低聲地自言自語道。
“對了,得交代大壯他們,再不能讓這個小白臉混進府來,免得他將小姐騙了去。”
而此刻,少年已從后門離開的施府,自然不可能知曉中年壯漢的算計。
不過就算知道了,少年也應該不會在意。
行腳商人,乃是四海為家的職業,本就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久留。
施府外,有十余名與少年打扮相仿的人早已等候在此,見少年出來了以后,其中一名領頭模樣的中年男人頗為豪爽地笑著說道:“此次收貨都還算順利吧,小牧。”
少年點了點頭,也同樣笑著答道:“恩,挺順利的。”
不待中年男人繼續說話,在其身后就突然跑出來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
由于常年跟著商隊風吹日曬的緣故,少女雖然稱不得美麗,可卻也充滿了那種年輕女孩所獨有的青春與活力。
少女來到少年的身前,似是有些不太高興地問道:“你說,這施府的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還不待少年說話,少女便又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她一定是看上你了,若是沒有,又怎會放言,只允許你一人進府收貨?”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這問題,還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仿佛看出了少年的無奈,中年男人這時走了過來,解圍道:“燕兒,這種涉及到施府小姐名聲的言語,可不能亂說,要是讓外人聽了去,我們免不得要吃些苦頭。”
對于姜量的嘮叨,姜燕雖然有些不耐,可還是點頭說道:“知道啦知道啦,咱們做行腳商人的,出門在外,要少聽少看少說,少惹是非和氣生財,爹,你啰不啰嗦?”
“呵,知道就好。”
姜量揉了揉姜燕的腦袋,眼中滿是寵溺。
而在這時,姜量的副手也隨著姜量走了過來。
在接過少年背上的貨物以后,年輕的副手略顯驚訝地感嘆道:“這么多?”
少年苦笑著點了點頭。
棕果雖然不是什么名貴之物,可單就施府一門一戶而言,確實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儲量。
這其中的絕大部分,也許真是施府小姐刻意從別家討來的。
平白無故占女人的便宜,這多少還真有點小白臉的嫌疑...
“牧勻,有時候我真挺羨慕你們這些個小白臉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年輕漂亮的姑娘芳心暗許。”
年輕的副手仔細地打量了牧勻一番,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可是,你長得明明也就一般啊,那些姑娘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啊?”
牧勻:“...”
十二年的時間過去,當年那個差點死在鏡空湖畔的小男孩,也終于是長大成人。
正如姜量的副手所說,如今的牧勻其實算不得好看,充其量也不過是五官端正罷了。
只不過,在牧勻的身上,有著一股頗為獨特的氣質,就像是那種心無雜念的書生,給人一種很干凈的感覺。
“好了,別鬧了,你和燕兒先去將這批棕果裝車,我和小牧還有些話要說。”
姜量作為這批行腳商人的首領,自有其威信,他在開口了以后,年輕的副手和姜燕也不再多嘴,從牧勻手中結果棕果以后,便開始將其裝車。
而姜量也趁機將牧勻帶到了一旁,情緒有些低落地問道:“真的要走了嗎?你和我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看得出來,大家都很喜歡你。”
牧勻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將棕果裝車的眾人,眼中也閃過一絲不舍。
可很快地,牧勻眼神中就又恢復了平靜,笑著說道:“還請姜叔見諒。”
見牧勻去意已決,姜量便也不再多作挽留,拍了拍牧勻的肩膀之后,頗為豪爽地說道。
“為什么離開,既然你不說,那么姜叔我也不問。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我其實能夠感覺得到,小牧你和我們不一樣,將來,一定能有大出息!
分別在即,我等行腳商人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這二兩碎銀你收著,其中,有一部分是你這些天的分紅,其它的,權當是我等給你湊的盤纏。”
二兩碎銀雖然不多,可對于行腳商人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小數目。
牧勻剛想要拒絕,可在看到姜量那真誠的眼神之后,便又改變了主意。
將這二兩碎銀接過,牧勻對著姜量微微躬身,低聲說道:“那我便在此謝過姜叔了,江湖路遠,萬望珍重!”
再一次拍了拍牧勻的肩膀,姜量沉默了片刻,便又頗為豪爽地笑著說道:“去吧,知道你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待你走了以后,我會和燕兒她們說的。”
牧勻再次躬身,拜別之后,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牧勻如今雖只有十八年華,可卻也早已習慣了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