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三條影子潛入千清門。
“小師弟,此次行動危險重重,為何要讓云姑娘跟來?”
肖瞳覺得一個修為平平的小姑娘,不應該也跟來冒這么大的險。
顧昔寒還沒有回答,虞未生就先說話“肖公子是擔心小女子,還是怕小女子誤事?”
“云姑娘千萬別誤會,在下的確擔心云姑娘安危。”
夜闖千清門不是開玩笑的,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發現,他們兩個容易脫身,可她修為并不高,容易落入別人之手。
“肖公子無須擔心,小女子身手好得很。”
她眼睛微瞇,語氣輕狂,簡直就是翻版的虞未生。
從小與虞未生一同長大的肖瞳,最是清楚了解她行為舉止。
這下子完全被她的氣質所征服,沒有任何理由的想相信。
現在她所言所行就是虞未生本人,沒有過多的修飾或者掩蓋。
只不過沒想會往‘眼前人就是虞未生’這個方面想。
“出發!”
她果斷拉上遮臉的布條,瞅準一個方向躍過去,顧昔寒緊隨她其后,與她同一個方向去。
肖瞳只好也蒙著臉飛去別的位置。
千清門有兩處閉關之地,六劍道人此時正在東邊這處。
虞未生和顧昔寒剛到東邊的石門,就隱約聽到里面傳出聲響。
“唔...有碎片!”
看這緊閉的大門,張秀必定就在里面。
她感應到體內碎片的沸騰,里面那枚碎片似乎在運行中。
難道——
張秀在用碎片!?
顧昔寒也發現這股不一般的涌動,立即丟出高級符文去破開石門。
‘轟隆隆’
石門被破開,里面沖出紫光。
“焉郎,你看我美嗎?”
里面身穿艷色衣裳的人正是六劍道人,只不過她此時像魔怔一般,一雙瞳孔失了光芒只有空洞,但她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眼前這閉關之地別有洞天,里面就像一個世外桃園,一花一草一桌一椅都別具用心。
六劍道人倚進一名男子懷中,男子模樣大概就十七八歲,當他轉過臉來時,虞未生震驚了。
這不正是她父親虞焉的模樣嗎?
以前偷看過金禪道人書房里她父親的畫象,就跟現在眼前這名男子一模一樣。
“是碎片。”
見她有些失神,顧昔寒提醒道。
轉眼瞳孔聚神,看見那男子眉心藏有一枚碎片。
利索出手剛要靠近時,被六劍道人揮袖逼退,她被顧昔寒接回到懷里。
“膽敢闖本道人閉關之地,簡直是自找死路!”
六劍道人將那呆滯的男子護于身后。
“呵呵,金道觀六劍道人利用邪物滿足一己私利,這樣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也不怕負您盛名?”
“哼,小小年紀如此輕狂,只怕你們沒命可訴!”
六劍道人雖然看不到對方面容,不過聽著女子聲音是個小姑娘。
“有命沒命,那得比劃比劃才行!”
虞未生悄悄給顧昔寒甩了個眼神,讓他去應付六劍道人,自己就去搶那枚枚碎片。
不過那男子模樣為何與自己父親這樣相似!?
來不及深思其他,她立馬沖向那枚碎片,顧昔寒直接與六劍道人過招。
“別碰他——”
六劍道人見虞未生手伸向男子眉心那碎片,急得立刻召喚出其中一道劍意直指她。
‘嗡’
顧昔寒急得也放出殊月,藍光與金光的劍意相撞。
“這劍!是你!”
若不是殊月飛出,原本包裹嚴密的劍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正是晚輩。”
顧昔寒索性扯掉臉上的遮掩,露出一張白皙絕美的臉龐。
在六劍道人遲疑的這瞬間,虞未生利用體內其它碎片,直接將男子眉心間的碎片,吸進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咯咯咯’
男子那張鮮活的皮囊剎那間化成湮,一副零散的白骨掉地上發出清脆聲。
“焉郎!啊——還我焉郎!”
六劍道人瘋了一般怒吼,只見她不管不顧釋放全身靈力,白光竄走在整個密室之中。
顧昔寒連忙瞬移到虞未生身邊,筑起一道透明的屏障來保護。
她見顧昔寒咬緊下唇抵御,腦門上全是冷冷的汗水,馬上刺激著屏障外的六劍道人,道“虞焉都死二十多年了,你要個假人有意思嗎?”
六劍道人猙獰的眼神一督,尖著聲線說“誰說他死了,呵,只要有那寶貝,焉郎就屬于我一個人了。”
“他自愿留在你身邊嗎?他想對著你這張老臉嗎?他所愛之人是丁璇玉!”
虞未生的話赤裸裸的將六劍道人的心剝出來。
“不對不對不對!焉郎愛的人是我張秀!明明是我與他有婚約在先,憑什么那賤人出現就搶走他!?哈哈,死得好,她死得好啊!想跟焉郎死能同穴,呸!我就要將她挫骨揚灰!”
六劍道人明顯已經失心瘋了。
煉魔珠碎片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如果長年累月的深受它影響,身心都會慢慢受到摧殘。
很顯然六劍道人完全沉溺于碎片所制造出來的假象。
“丁璇玉搶不過我的哈哈!”
六劍道人瘋癲的狂笑著。
顧昔寒很快找到當中的破綻,攬過虞未生的肩膀瞬移開。
他雙指畫出紋路,殊月刺向六劍道人,虞未生同時運轉碎片,體內匯聚著大量魔氣。
兩人默契合作,東西夾擊。
“啊——”
六劍道人雙臂被劍刺傷,而她脖子也被魔氣所纏。
“焉...郎...我的...焉郎...”
在她眼中只有地上那堆白骨,努力的想要爬過去。
虞未生捏訣一丟,將白骨移到自己腳下。
“還我焉郎——”
現在的六劍道人已經沒有理智可言。
虞未生蹲下觀察白骨,腦海劃過一絲想法,撿起其中一根骨頭。
難道是她父親的骸骨!?
“你個瘋子!”
如果她父親的骸骨被挖出來,那么她母親的骸骨自然就?
正如張秀所說的挫骨揚灰了?
這個老女人果然執念夠深的!
加上碎片的影響,放大了她的欲念。
一旁控制著六劍道人的顧昔寒,自然也想到了這些方面,在意的眸子掃過虞未生。
虞未生掌心一張,周圍的葉子受她牽引飛起來,手重重一揮,葉子飛向六劍道人。
六劍道人臉上、脖子上、手腳乃至全身,都被葉子割出細細一道紅口子。
“金禪道人之死是否你所為?”
虞未生起伏的胸膛,明顯怒極攻心,但她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焉郎啊焉郎...焉郎啊焉郎...”
六劍道人十指不斷磨著地面,指甲已經被磨掉了幾塊,指頭破損流出鮮血。
忽然,她原本黑亮的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了雪花色。
臉上原先緊致的肌膚,也開始萎縮暴起青筋。
她一瞬間變得蒼老了,眼睛都凸了出來。
看來她完全被碎片吸光精氣神了。
虞未生覺得都不用自己動手了。
脫下外衣將地上白骨一根根撿好,顧昔寒也過來蹲在她身邊,無聲的幫著她一起撿著骨頭。
“還我焉郎......”
六劍道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虞未生抱走那堆白骨。
當石門外的夜風吹進來時,她的皮肉就像沙子一樣,被那風流所輕輕卷走了。
肖瞳趕來的時候,就見虞未生抱著什么,她一臉沉重的垂頭。
“小師弟剛才可感應到魔氣?”
顧昔寒余光輕掃虞未生,緩緩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遠處亮起火把,有些人聲鼎沸,好像不少人趕往這邊。
“我們快離開,要是被發現了,會連累二師兄的!”
肖瞳急得直接拽住顧昔寒胳膊。
“好。”
顧昔寒應一聲,伸手摟過虞未生的腰,三人同時消失黑夜中。
*
出了曲陵,三人在一處郊外停下,肖瞳和顧昔寒同時收起劍。
肖瞳在路上已經了解清楚詳情了。
沒想到這六劍道人居然是死于自己的心魔。
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雖說最終沒問出來關于金禪道人的事情,但坤宗道人也好六劍道人也罷,兩個有嫌疑之人都已不在了。
虞未生將包裹的白骨直接背上身,她決定要將虞焉的骸骨帶去常歡島。
“云姑娘,碎片真能讓在下大師姐回來嗎?”
肖瞳依然在意這個事情。
只聽虞未生肯定點頭,道“虞魔始祖給小女子報夢說,只要將這些碎片集齊了,就能讓她重返幽璽。”
“好,在下務必盡心盡力!”
肖瞳決定繼續收集這些碎片。
“盡人事聽天命吧,肖公子不必太介懷。”
怕他耿耿于懷。
“昨日云姑娘一番話令在下頓悟了,所以在大師姐這件事情上,在下不會再如此消沉了。”
他身子向前微傾,拱手在前垂著頭,以示滿心的激動謝意。
“肖公子客氣了,不知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當真不再回金道觀了嗎?
“云游四海,收集碎片。”
他語氣有了些憧憬。
虞未生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肖瞳走到顧昔寒身邊,輕聲說“不管當年發生了何事,師兄一直都相信你。”
“嗯。”
顧昔寒低垂著眸子應了聲,肖瞳笑子笑從他身邊走過。
兩人看著肖瞳越漸越遠的身影。
良久,虞未生問出了這幾天心里的糾結“堇哥哥當年是否沒想過要殺虞魔始祖?”
那雙深邃的眸子一下子抬起,里面點綴著看不懂的幽光。
“為何這樣問?”
他沒有直接問題這個問題,反而更在意她心底的想法。
虞未生摸著下巴思考片刻,又撓撓耳珠,目光閃爍道“因為集齊了碎片,就意味著虞魔始祖要回來了,可你不但沒阻止我,還幫助我一起收集。”
她來回踱了兩步,接著道“你每當提起她時,總會帶有愧疚,除了愧疚還有更多...我也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不像一個要她命之人的那嘴臉。”
無論是他藏舍間里的那些物品,還是他每年神山要浮生半夢,又或者肖瞳對他無比的信任。
都能感覺得到他沒有殺她之心。
可當年又為何出手置她于死地?
這當中會不會有什么隱情?
顧昔寒走到她眼前,將她拉進了自己懷里,手撫上她后腦勺的頭發,說“若能再見到她,把命給了她都行。”
虞未生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讓她感受到了某種深沉的情感。
*
天一亮,虞未生揉著眼睛醒來,發現眼前一堵肉墻在,手指伸去戳了兩下,唔,手感也不要太好了吧?
手猛然被捉住,她抬眼就看見一雙幽沉星眸,里面瞳孔映印著是自己的模樣。
“下次再輕薄我,我就不客氣了。”
他那沙啞的聲音,充斥著巨大魅惑,讓人聽了起疙瘩。
是那種心癢難耐的感覺。
“哦,哦哦,對不起,我錯了。”
趕緊低頭認錯。
天知道她居然聽懂了這飽含深意的話。
腦海浮現一幀幀曖昧臉紅的畫面,她馬上甩甩自己的腦袋屏蔽掉。
“怎么了?”
見她有色有異,還搖頭晃腦的,趕緊湊上前去查看。
“我我我沒事。”
也靠太近了吧。
近得連他唇齒的清香都能聞到。
“沒事就好。”
他伸手撫摸她的青絲,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似乎距離收獲她的心,又邁向了大大一步啊。
之后兩人走出郊外,大概用了一個時辰。
抬頭看著頭上的牌匾,寫著:臨城。
正是雷氏所在地。
眼前事物景色與記憶中差不多,雖然七年過去了,但變化并不太大。
“聽說了嗎,六劍道人昨夜...暴斃了!”
“這事這么轟動,能不聽說嘛?”
“千清道人才剛到的雷氏除祟,接到這個消息就立馬帶人回去了。”
“金道觀這三位道人也不知造了什么孽,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還死得如此的慘烈。”
......
街上的百姓都在議論紛紛。
虞未生似乎聽到些什么,湊近過去問道“幾位大哥,敢問一下雷氏有什么祟要除?”
要出動到金道觀的力量,此祟似乎有些意思啊。
莫非也跟碎片有關系?
剛才還在大聲議論的幾人,突然聽到響起的聲音,都不約而同的嚇一跳。
見是一名小姑娘,才忍住沒有發火。
“小姑娘外來人是吧。”
其中一人問道。
“嗯,是的,清滄來的。”
她乖巧的點頭。
“原來是東陸來的,難怪不知雷氏的事,就在半個月以前,雷氏就傳出邪祟吃人的事情,畢竟雷氏也是七大世家之一,本以為能靠本家力量除祟,沒想到祟除不掉還死更多人。”
“沒錯沒錯,雷氏這半個月以來就死了二十名子弟了!聽說那邪祟很是邪乎,白天不見影,晚上看心情,你想除還不一定碰到呢,現在雷氏是人人自危。”
另一人插嘴道。
“不過坊間有傳言,說是雷大公子要回來報復。”
虞未生聽到這句,不由得雙眼驚訝,她問“雷大公子怎么了?”
“小姑娘你哪個山里的人?雷大公子六年前死于非命啦,現在雷家主是那個雷三,聽說是個不見得光的庶子。有人猜測當年雷大公子之死,就是這個雷三背后搞的鬼,目的就是想霸占家業,嘖嘖,真是太骯臟齷齪了。”
虞未生察覺大家對雷三的風評不友善。
但在她依稀的記憶中,那雷三公子溫潤如玉,脾氣那是好得不像話。
不過雷遠見死了這件事,著實讓她大吃一驚。
在她沉思時,旁邊的人繼續道“現在都說是雷大公子要回來找雷三索命。”
......
虞未生悄悄退回到顧昔寒身邊。
“問清楚了?”
他一直遠遠注視她的舉動,見她如此生活俏皮的面孔,心里流淌著久違的溫暖。
“問清楚了,雷氏有惡祟要除,但雷氏拿它沒辦法,我覺得也許跟碎片有關系!”
“好,現在去雷氏。”
顧昔寒整理一下她的領子,正是她剛才感覺有些熱,悄悄拉扯開的一點衣領。
“好熱呢~”
這人也太迂腐了吧,透點氣都不可以嗎?
他忽然俯身在她耳邊,道“我身上涼。”
“......呵呵。”
白眼翻上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