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力一下子噤聲了，擔驚受怕的瞅著王大明，不知道王大明是啥意思？
王大明冷冷的看著楚大力，重復道：“你打我父親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很爽是吧！？”
楚大力吞了口水，說道：“沒…沒，領導你誤會了，我沒有這種感覺，這都是誤會，我真不是故意的。”
人都打進醫院去了，說不是故意的誰信呀，他楚大力也是一陣心虛，額頭冒冷汗。
王大明走到楚大力的左側。
“我讓你體驗一下這種感覺吧。”
王大明說完，一個拳頭朝著楚大力的臉上招呼過去。
楚大力發出一聲慘叫。
監控室內，也就林大貴和曾鶴年兩人。
看著屋內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圖像，林大貴有點擔憂的說了句：“領導，這該不會出啥事吧？”
曾鶴年冷淡道：“王一把手的父親讓這小子給打了，你父親讓人給打了，你會咋樣？”
林大貴聽了這話，不吭聲了，他明白了，為什么曾鶴年會只讓他林大貴待在這里，其他的警員都給叫出去了。
那是這位老領導意識到了會發生的事情，提前做好了預防。
難怪人家是領導呢？林大貴心中暗道。
“事后就把這段刪了吧，一個人心里頭的火氣憋太久了，找個地方宣泄一下，也挺好的，林所長，你說是吧？”
曾鶴年的眼神帶著一絲莫名的壓力，看得林大貴心里頭跟壓著座大山似的。
“您說的是。”
何止這一段呀，他林大貴肯定是要把這整個視頻給燒掉的，然后再重新錄一個審訊視頻進去。
王大明又打了楚大力幾拳，重新坐回了原位。
“你現在是什么感覺？”王大明冷淡道。
楚大力有點暈了，剛才挨了幾拳，腦袋轟隆隆嗡鳴著。
“痛…痛。”楚大力從牙縫內擠出兩個字，電燈的光亮晃得他眼暈。
“你二十一歲，年輕氣壯，只覺得痛，過幾分鐘就恢復了，可這種拳頭打在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身上，你覺得只是痛那么簡單？
我父親挨了你一拳，暈過去了，還在醫院里面躺著，我去的時候，他跟我說，他頭暈，想多躺一會兒，后面就不吭聲了。”
王大明繼續說道：“他痛，我也痛，可我知道，你不痛，所以，對付你這種人，我要讓你更痛。”
楚大力眼里露出恐懼，慌忙道：“不不…領導，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不該打人的，我該死，我不是個東西，我是垃圾，我就是個屁，您就行行好，把屁給放了就行，我要是知道他是您父親，我真的不會這么做呀。”
王大明擰起楚大力的衣領，目光森然，咧著嘴：“如果今天，我沒有任何權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是一個想去菜市場買菜的人，我只是不滿你們強收停車費，我只是孤身一人，你覺得我會怎樣？我很想聽你告訴我。”
楚大力覺得眼前的人非常可怕，對方的眼神冰冷如刀，狠狠剮在他的心頭上，每一句話都撕扯開了他內心深處包裹著的層層虛張聲勢的偽裝，讓他無地自容，讓他不知所措。
“我…我會。”
“說！？”王大明厲吼道。
“我會打得你求饒，讓你跪下來交錢。”楚大力猛地閉上眼睛，嚇得叫出來。
他剛說完話，整個人都愣住了，他說了啥？這些話只是潛意識里面突然冒出來的，他情急之下叫了出來。
“說的好，打得我求饒。”王大明忽然笑起來，那笑容卻顯得無比冰冷。
楚大力驚恐的望著王大明，他不知道對方會繼續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發現王大明不禁沒有繼續打他，而是坐回了位子，臉色也顯得十分平靜。
暴風雨來的平靜？楚大力不敢肯定，可他發現，此時平靜的王大明，更令他害怕，因為他把握不住對方的想法。
“你叫楚大力是吧？今年幾歲了？”
“二十一。”楚大力哆嗦的回答。
“什么職業？”
“沒…沒工作。”
“多久了？”
“高中畢業就…就沒去找工作。”
“進黑勢力了沒有？”
楚大力不吭聲了，王大明冷冷的看過去。
楚大力連忙道：“黑…黑山幫。”
“那個老女人是你媽吧？”
“是是。”
“這件事兒是誰起頭的？為什么選在菜市場門口？”
“這是我老媽起頭的，她說菜市場人流量多，我們幾個又沒啥工作，干脆就在菜市場收停車費，因為…因為我媽到郡城一趟，發現那些商場的停車位收費，所以就想出了這個法子。”
“你們今天一共打了多少人，搶了多少錢？”
“打了十…四個吧，就一千多塊錢，決定到晚上一起分了，沒…沒想到就讓領導給抓進來了。”楚大力遇到關進問題就結巴了。
“十四個？”
“四個。”
“我聽你媽那口氣，可不止四個吧。”
楚大力說道：“她老糊涂了，說話夸張了一點，嚇唬人的，沒那么多，那些小販好收拾，打了一個，其他就不敢動了，我們四個走出來，那些人看到我們人多也就不敢咋樣了。”
他等王大明詢問，而是繼續道：“我爸以前就是個屠戶，因為打架砍人就進了監獄，我媽平時也不關心我的學習，跟其他的野男人廝混，我…我走上這條路，都是我媽逼的，她對我不管不顧，我才會犯罪，我就是受她影響的，她才是罪魁禍首，這一次也是她起頭的，她是我媽，我能不聽她的嗎？”
王大明忽然笑起來：“呦，還挺孝順的嘛，我倒想聽聽你媽是怎么評價你這個兒子的。”
幾分鐘后，換人了，楚大力他媽貝小曼坐在王大明對面。
一見到王大明，貝小曼哭訴道：“我是無辜的呀，都是我那個不肖的兒子惹得禍呀，我是被他逼的才做這種事兒的。”
“你兒子說，是你唆使他做的。”王大明說道。
貝小曼一愣，大罵道：“那個王八犢子，虧我還養了他二十幾年，一點都不懂得感恩，還說是我唆使他的，狗玩意兒，早知道就不把這破東西給生下來了，跟他爹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王大明實在聽不下去了，走出了審訊室。
他點上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胸腔內的空虛感在煙氣的填充中，稍稍有了一絲充實，隨后，他吐出煙霧，那股空虛感不減反增，如同洪水猛獸般襲來。
空虛，孤獨，悲傷，許多情緒夾雜在一起，在內心深處翻滾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在這股陰郁的情緒中顫栗著。
此刻的王大明，感到的是一種好似劫后余生般的慶幸感，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看到楚大力和貝小曼兩母子的關系。
讓王大明聯想起自己的家庭，雖然平凡，偶爾伴隨著爭吵，但里面蘊含著卻是深深的，不可分割的血緣情感。
這個家庭里，每個成員都相信彼此是唯一的，不會互相傷害的，可以珍重的親人。
而在貝小曼與楚大力之間，王大明沒有看到這些東西，辱罵，推卸責任，甚至互相痛恨，仿佛對方不是親人而是仇人。
回想起小時候，他爸王厚光對他的打罵，還有他媽那喋喋不休的嘮叨，這時候都顯得無比的親切。
眼睛不由得濕潤起來。
不知不覺間，煙已經燃到了指尖。
他的思緒沉浸在激蕩而起伏的回憶浪潮中，恍惚間，他發現，這段親情對他來說是多么重要。
他應該多找些時間回家看看。
曾鶴年走了過來，看著王大明，他發現王大明的優勢是年輕，但是缺點也是年輕。
“大明，林所長會處理好一切，等事情結束后，來看看報告吧。”曾鶴年說道，他看著王大明，不像是看一個同事，他的目光更像是長輩在看自己的晚輩。
審訊室內，王大明的話觸動了曾鶴年的內心，他覺得自個好像更加接近王大明了，跟利益無關的親近，而是了解。
王大明點了點頭，說道：“我要去趟醫院。”
“一起去。”曾鶴年說道。
“不了，曾一把手，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仙女屯，不能讓你待在醫院里面。”王大明飽含歉意說道。
“沒事沒事，我也去檢查下身體，這身體要按期檢查才行呀。”曾鶴年呵呵一笑。
王大明坐上了曾鶴年的車子，離開了派出所。
林大貴見著領導走了，松了口氣，揮手招呼來了兩名警員。
咱們林所長難得幽默一把：“照顧一下剛進來的四大天王。”
兩名警員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進了審訊室。
林大貴則是走到監控室，把剛才的錄像給刪掉了，而后關掉了監控。
他坐在椅子上，哼著小曲，從桌上的小喇叭里，傳來一聲聲痛呼。
王大明和曾鶴年回到愛民醫院后，王大明跟著他爹王厚光到醫護室里，檢查了一遍身體。
醫生說，身子沒什么大礙，頭暈的原因，是輕微的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三天后再來復查。
王大明終于松了口氣。
王厚光跟他說：“那個黃福強小兄弟呀，我看著挺好，幫了我才受的傷，你得意思一下呀。”
王大明看王厚光精神好了許多，笑道：“我會的。”
他的報答不會太輕也不會太重，但卻會是對方最需要的。
這時候，黃福強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嘴角流著口水。
他的命運在這一刻發生了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