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鹿:“不要總說死,我們會活著出去的。我們趕緊出去找小滿,或許來得及救出子衿。”
蕭軍烈彎著眼睛笑,眸子黑黝黝的,像狡黠的狐貍,可仔細一看,他的表情又深藏著幾許悲涼,他想多看她幾眼。把她鐫刻在心里,他甚至有一絲僥幸的幻想,萬一血蠱不會吃掉他的記憶里的愛人呢?是大寒說出來嚇唬他的呢?
湖面上吹來森涼的風,玉鹿打個寒顫。湖面上沒有橋,更沒有船,湖對岸,依稀有一條黑洞洞的小路,這幽深的泛著鐵銹色光波的湖水,讓她想起傳說中的忘川河水。
人死之后要過鬼門關,要經過黃泉路,在黃泉路和冥府之間,由忘川河劃之為分界。忘川河水呈血黃色,里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
忘川河上有奈何橋,奈何橋邊坐著一個老婆婆,是孟婆,要過忘川河,必過奈何橋,要過奈何橋,就要喝一碗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
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許會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見她,她看不見你。
千年之中,你看見她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又盼她不喝,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受不得等待的寂寞。
喝孟婆湯,了前塵舊夢,斷前因后果。
忘盡一世浮沉得失,一生愛恨情仇,來生都同陌路人相見不識;跳忘川河,污濁的波濤之中,為銅蛇鐵狗咬噬,受盡折磨不得解脫。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的人。
她看著那鐵銹色的昏暗的湖水,竟潸然淚下,若此生過不去這湖泊,在這里千年守望著,會看到子衿還是蕭軍烈?
蕭軍烈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想快點離開這里,怪可怕的。”她說。
蕭軍烈觀察了一下四壁,他說:“這是人工開鑿的湖,外界引來的水,古時候是祭司庭祭神的地方,對岸就是封禁起來的無枝城,無枝城外應該還有暗道,我們只要繞過去,說不定就能順著小路去到外面,當年建造這地方的工人,必定會留下生門。”
玉鹿表示贊同,蕭軍烈讓她留在原地,自己先去探路,周圍一圈石壁上,他果然發現了斧鑿的痕跡,凹痕不深,可手腳攀爬足夠,他把燈籠交給玉鹿,自己像只白色的兔子一樣矯捷,手腳麻利地攀著那些鑿痕到了對岸,走了一圈,平平靜靜,沒發現危險,,就在那喊:“要我回來背你嗎?”
“你站在原地等我,我自己過去可以的!”她大聲喊,她又不是大家閨秀處處讓人背讓人抱,她是唱戲練過十年功的,走平衡木走繩索,膝蓋夾著轉頭可以快步如飛的女漢紙啊。
玉鹿雖然沒有蕭軍烈那樣快速,也好歹爬過去了,只是還差一步落地的時候,整個人就被蕭軍烈跳起來一把扯下。
“啊——”玉鹿一聲驚呼,整個人已經被按到了他的懷里,這回是緊緊地按著,嗅覺里傳來他身上一股血腥的銹味兒。
“你要害死我啊?……”她還沒說完,玉鹿的瞳孔就縮緊了。
一條又圓又大的,膚色和巖石差不多的,滑動起來無聲無息的怪物,像蛇不是蛇,像魚不是魚,肉呼呼軟乎乎,看著分不清頭尾,大號的蚯蚓嗎?跟碗口粗細的怪家伙,向他們孟地攻擊過來。
玉鹿還來不及尖叫,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的時候,蕭軍烈就奪過玉鹿手里的燈籠,掄圓了打過去,整個燈籠頭被那怪物揚起前半身給纏憋了,瞬間發出烤腐肉的味道,惡臭難聞,也不知道那個燈籠里是什么,把那個怪物的皮肉都燒焦了,依舊在燃燒,沒有熄滅。
蕭軍烈趁機拿出槍支,對著那怪物就是好幾槍,黑紫色的液體噴濺,大片大片的染了一地,蕭軍烈用燈籠干挑著怪物的尸體扔進湖水里。
玉鹿發現那被子彈打成篩子眼的怪物在水里化成一大坨腐爛的肉一樣,又慢慢的重新分成數條小的蚯蚓一樣的怪物,向湖底游去,這是什么繁衍方式?這些小的長大了可還了的?
蕭軍烈走回來,胸膛劇烈起伏,又咳起來,握著槍的手背堵著嘴,依稀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剛才這一頓廝殺,竟然耗上了他大量的力氣。
玉鹿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背:“蕭軍烈你沒事吧?”
蕭軍烈擦擦嘴巴,皺著眉頭不理她。玉鹿慌了,又伸手摸摸他的肩膀:“你很難受是嗎?受傷很重嗎?”
蕭軍烈看了她一眼,依舊緊閉著沒有血色的嘴唇,不理她。
玉鹿:“你別嚇我,你到底怎么了?”眼淚在眼窩里打轉轉。
蕭軍烈沒有血色的嘴角勾起了笑,“小玉,如果有一天,我想不起你是誰,,你還愛不愛我?”他開口,抓住玉鹿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他眸中映著血水色的湖光,仿佛那眼底也充盈著殷殷的血。
玉鹿翻白眼:“你敢忘了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樣?”蕭軍烈握著她的手,放在手掌心細細撫摩,他望著不遠處的湖面出神:“古人會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東西拿來祭祀神明,祈求福祉平安。沒想到這里千百年前用來祭祀的活物,如今竟然變異成這樣可怕的東西。如果我把自己祭祀出去,會變異成什么樣?你會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