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軍烈看著突然出現的巨龍陣仗，一邊看一邊點頭，隔著風雪，對面的五個領頭的沒有子衿。但是有白天看到的紅衣男子和黑衣男子，這五個人其中有一個是穿著戎裝的，灰色的呢子大衣，馬靴，灰色的軍帽，紅色領章。濃眉大眼，國字臉，與其他四人截然不同。

蕭軍烈斷定，這人就是薊州守將，季霜降。他眼睛看著前面，嘴上卻說：“玉鹿，你說我要是把你的這幾個小爺一槍一個解決了，你說……”

“你敢？！”她突然就變了臉色。蕭軍烈一生戎馬，見識過各種機關暗算的伎倆，可是，他沒有察覺玉鹿什么時候拿走了他腰間的槍。

她的“你敢”二字剛落音，槍口已經頂到了蕭軍烈的太陽穴，冰涼的槍口，凜然的聲音，讓他措不及防。

他突然回過頭來，她用力頂了一下他的腦門子“別動！”

他的眼睛在雪夜的車燈照耀下，粲然如星子，定定的望著她，四目相對，她再也避不開他的目光。他突然就那樣從座椅間伸出手去，抓住槍管奪了過去，下一秒她的肩依然被他抓住拉向自己。

她不由自主的被他緊緊的拽向前來，不等她反抗，他已經吻上她的唇。那些遙遠而馥郁的記憶，繽紛而來，一朵朵綻開在腦海里。

她身上有淡淡的橙味香皂的香氣，她喜歡橙味的一切東西，她還是他隨軍的夫人的時候，他每天身上都散發著橙子味，近侍和參謀都笑他取了個橙香美人。

玉鹿用盡的全身的力氣去掙開，他生了一種蠻橫的絕望之力，就是不放手。她柔軟的身軀抵在座椅和他之間，他緊緊的箍著她，她越掙扎他越絕望越箍的緊。

那些往昔的林林總總，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想了這么多年，他盼了這么多年，他以為窮其一生也不會再相見了，她卻突然降落在茶樓的戲臺上。

他如何能再次放手？他怎舍得就這樣放手？他如何能聽話地眼睜睜看著她被別人帶走？

隔了五年，他依舊霸道，卻霸道的溫柔，她依然倔強，卻倔強的出塵。他霸道的不肯松開二次吻下來。

她終于安靜下來，她的手無力的搭在座椅背上，無論他怎樣深切的纏綿，她的唇緊閉冰冷毫無反應。他終于放開她。

“砰”一聲槍響，打在黑色英國車的車尾的鐵皮上，火星四射，蕭軍烈巋然不動，仿佛沒聽見。他只覺得天地之間，只剩了這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天上飄著雪，樹上掛著雪，城門口下人頭頂著雪，四面都只是蒼茫一片。

“如果，我和你在這樣的時候死了，被雪埋了，也是好的。”他終于松開手，把手槍在手里掂量著。

玉鹿的身軀在微微發抖，眼里只剩了茫然的冷漠，他把槍調轉過來，對著她的頭一點一點往下移動，鼻梁，嘴唇，下頜，脖子，鎖骨……最后抵在她胸口，恨聲說：“我應該從這里給你一槍，看看你的血流出來的是紅的還是黑的，怎么就這么捂不暖呢？”

“你殺了你舅舅，我就會捂暖了。”她唇上還似乎留著他氣息的淡淡的煙草的味道，他離她這樣近，觸手可及，可是，他和她之間卻隔著兩條人命！

蕭軍烈緩緩的說：“玉鹿，我這一生，只求你一次，誰殺他我不攔著，可是我不能親手殺他，娘親舅大，就算他是個畜生，該千刀萬剮，我也不能是那個拿著刀的宰殺他的人。”

玉鹿凝視著他的雙眼，他眼中已經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她輕輕搖了搖頭：“若我當初和孩子死在你舅舅的手里，你也娘親舅大？”

“我劈了他！”他突然說。

玉鹿的聲音很輕，但字字句句，說得十分清晰：“假若子衿若不是為了救我和孩子，他也不至于失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你的妻子孩子是人，子衿的妻子和孩子就不是人？”

蕭軍烈轉過臉去，看車窗外茫茫的雪夜，過了許久，他慢慢的說：“安陽城會不設巡夜軍兵三天，這三天之內，發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也不會插手。你看如何？”

“好。”她開了車門，一股冷風頃刻間打透她的薄絨衣服。

蕭軍烈卻沒有走，而是也下了車，跟在玉鹿后面，向那些荷槍實彈的軍兵們走過去。玉鹿聽到身后嘎嘎的踩踏積雪的聲音，回頭一看，他正大搖大擺的跟在身后。

“你還不走？”她冷聲說到。

他一笑，“我這個正夫，怎么說也得讓他們幾個叫我一聲大哥啊，畢竟我是大房他們是側室小爺。”

靠！玉鹿一腦門子黑線，血往上涌，就差吐血而亡了。

蕭軍烈卻很享受自己是正夫的身份，走到那五個男子面前，嘿嘿一笑：“你們還真有普啊，見到我這正牌之夫，也不下馬請安？”

又拉過玉鹿的手問：“介紹一下，他們都叫啥？都是老幾啊？”

玉鹿抽回手，不等說話，身穿黑色皮衣皮褲的俏麗小白臉過來把一個毛毯給玉鹿披上，還特別親昵地往懷里摟了一下，抬頭對蕭軍烈一笑：“原來你是正夫啊？”

蕭軍烈比黑皮衣的男子高出一頭多，大手一撈，把玉鹿從黑衣男子手里抱進自己懷里，生氣地說：“正夫面前，豈容你一個小爺說話獻殷勤。”

玉鹿偷笑，此刻竟有了別種興趣，指著黑衣男子說“他叫大寒。”又依次指著另幾個人說，“紅衣的叫大暑，天青色衣服的叫驚蟄，湖藍色衣服的叫小滿，中間那個戎裝的叫霜降。”

“很好，24節氣你沒給我湊全了，挺給我面子的。”說完抱著玉鹿來到一匹沒人騎的馬跟前，將玉鹿放了上去，回頭對大寒說：“這匹馬是你的吧？”

大寒點點頭。

蕭軍烈對大寒的態度去突然好轉，笑著叮囑說：“我與你挺有眼緣，小白臉，玉鹿有你照顧我就放心了，正夫還有事要辦，今夜就不與你爭翻牌子陪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