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戚諳大步離開了小醫(yī)院,但站在大門口還是沒忍住轉(zhuǎn)身看了一眼:我堂堂大熠儲君,真的被趕出來了?
但要他回去是不可能的!
衣袖一拂,踏上了馬車,車夫架著車往衙門方向去。
今日的街道一如往常熱鬧,但看不到一個妙齡女子的身影。
戚諳到衙門的時候,李縣令正在案前踱步。
“怎么,又有新情況?”戚諳皺眉問道。
李縣令躬身行禮:“回公子,不是。”
戚諳瞥他。
李縣令趕緊說道:“嫌犯還沒有找到,今日又是……”他急啊!
還是今日還是出了事,那他這個縣令的位子還坐得穩(wěn)嗎?
“未曾縮小范圍嗎?”戚諳皺眉。
“公子恕罪,屬下無能。”李縣令慚愧地低頭。
江都縣太大了,知道兇手特征的時間不過是一天一夜,就算已經(jīng)將人手全部散出去了,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能抓住兇手。
戚諳知道案件的復(fù)雜性,雖然并未曾怪罪,但還是冷哼了一聲,李縣令嚇得額角冷汗直冒。
戚諳抿嘴:“還不快下去查!”杵在這里兇手能自投羅網(wǎng)嗎!
“是,是!”李縣令后退了幾步才轉(zhuǎn)身回偏院,發(fā)現(xiàn)圖焱已經(jīng)在等著了:“公子。”
“嗯。如何?”戚諳掀袍落座。
圖焱稟告道:“鐵礦的大概位置已經(jīng)找到,最多兩天肯定能找到確切位置。只是……剛收到消息,鹿鳴已經(jīng)出發(fā)來揚州了。”
戚諳敲桌面的指尖一頓:“什么時候到?”
圖焱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看了戚諳一眼:“他是五天前出發(fā)的,最多兩日……”
“什么?”戚諳轉(zhuǎn)頭瞪著他。
“屬下無能。”圖焱單膝跪地請罪。
“確實無能。”戚諳捏了捏眉心:“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抓緊時間去找!”
等鹿鳴來了將一切都轉(zhuǎn)移你還找個……
戚諳閉了閉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受那陸大夫的影響不小,這民間俗語都快脫口而出了。
“是。”圖焱領(lǐng)命剛準(zhǔn)備下去。
“慢著。”戚諳說道。
圖焱回身:“公子還有何吩咐?”
戚諳站起身來,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啊公子,您的傷……”
戚諳揮手,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伸手解開了腰帶,讓他看了看傷口:“我沒事,走吧。”
圖焱看戚諳的傷口雖沒有好全但也已經(jīng)好了五六分了,也不敢再說什么,上前服侍他更衣。
小醫(yī)院。
春曉牽著熙寶出門,戚諳早已不見影蹤,熙寶小大人般地嘆了一口氣:“曉姨,你說爹爹為什么要讓戚叔叔搬走啊!還有啊,爹爹今天很不開心,我叫她起床她都犯起床氣了,搞得她讓戚叔叔走我都沒敢插嘴,曉姨,你說戚叔叔會不會覺得我不講義氣啊?”
春曉眼睛微動,蹲下身笑著問道:“小公子很喜歡戚公子嗎?”
“喜歡啊!”熙寶說完,嘟著嘴開口:“可是爹爹不喜歡。”
“您喜歡就夠了。”春曉小聲地說道。
她和熙寶一樣,都感覺到鹿凝今天心情不好,同樣沒敢在戚諳離開的時候勸鹿凝,哪怕心里急得要死。
她的本意是想讓鹿凝將李神醫(yī)請走,但沒想到鹿凝居然將太子殿下請走了。
李神醫(yī)在家里始終是個隱患,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們?nèi)艘粋都跑不了,她死了沒關(guān)系,可小公子不能有事啊!
能庇護(hù)他們的能有幾人?
小公子這么喜歡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喜歡小公子,能不能……
“嗯?曉姨你說什么?”熙寶疑惑地問道。
“沒什么。”春曉站起身牽著熙寶的手往學(xué)堂走去:“我們要走快點了,不然就趕不上早課了。”
“好。”熙寶倒騰著小短腿,到學(xué)堂的時候,已經(jīng)看不到幾個學(xué)生了,她看了一下春曉:“曉姨,以后你去叫爹爹起床吧,我叫她老不醒。”這樣我很容易遲到噠!
“好。”春曉笑道:“去吧。”
“曉姨再見。”熙寶揮手。
“再見。”春曉也揮著手,看著熙寶背著雙肩包的小身影,垂著的雙手握緊了又很快松開。
中午,鹿凝指點了一下學(xué)生們,其中那個老學(xué)生的問題最多,也是問得最一針見血的,鹿凝和他討論起來也能受益匪淺。
“行了。下課吧。”鹿凝合上了書本,伸了個懶腰,要是以往李廷軒很定會說上一句:“為人師表,要注意影響。”
但今天他抄了三四個小時的書,連找茬的力氣都沒有了。
毛筆字是很考驗腕力的,李廷軒寫得手都快廢了。
“哎喲哎喲,丫頭啊,你先別走,再給我講講。”
其他人都自發(fā)去了飯廳,就李神醫(yī)還在不恥下問。
鹿凝齜牙:“好好說話!”你不好好說話誰愿意教你。
但這最后一句鹿凝無論如何是不敢說出來的,雖然知道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害怕。
“阿凝。”李神醫(yī)瞇眼笑著喚道。
鹿凝只能認(rèn)命地給他講解,李神醫(yī)晚來了幾天,進(jìn)度有點跟不上。
一直講到鹿凝的肚子跟打鼓似的李神醫(yī)才放過了她,因為他也餓得不行。
他們?nèi)サ斤垙d,飯菜還是蓋著的一點都沒動,尊師重道在這里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哪怕鹿凝并不都是他們名正言順的師父,但在吃飯的規(guī)矩上還是很遵守的,哪怕李廷軒李公子也一樣,看到鹿凝和李神醫(yī)來了才收起筆墨紙硯,揉了揉快要不是他的手腕。
小醫(yī)院的伙食還是很不錯的——
清蒸魚,肉丸子,酸甜排骨,蒜蓉粉絲,還有一份青菜,一道湯。
“這魚是怎么做的,好吃,好吃。”李神醫(yī)也算是嘗盡各地美食的人了,但魚能做到一點腥味都沒有,還真不是每個廚娘廚師都能做到的,做不好,魚腥味,泥腥味一個都去不掉,他也就在鹿國公府和皇宮吃到過如此美味的魚罷了。
說著又夾了一筷子。
酸甜排骨也不錯,粉絲的味道也好,就連青菜都別有一番風(fēng)味。
李廷軒也覺得春曉的廚藝很好,一點也不比他家的廚娘差,都可以跟客云樓的師傅媲美了。
鹿凝卻不以為然,他們覺得好吃,無非是因為這個時代的烹飪方式太少,無非就是蒸煮炸燉,炒菜都沒有完全普及呢,更別說爆、熘、煎、燜、燴、熗、拌、腌、鹵、拔絲、蜜汁、熏、滑、焗了。
這些新式的方式能很大程度打開人的味蕾,新奇嘛,客云樓能客似云來,也不外乎是這樣原因。
就像清蒸魚,是她教給春曉的,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蒸魚。
她廚藝不行,但因為老媽的熏陶,她食譜知道不少。
首先將魚腌好,上鍋蒸熟,添上青白蔥絲,淋上熱油,再淋上秘制的醬汁,吃起來一點也不腥,魚肉鮮美,入口即化。
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依舊大受歡迎。
如此商機,要不是專業(yè)不對口,她也想跟那現(xiàn)代老鄉(xiāng)爭個高低。
午餐結(jié)束,鹿凝剛準(zhǔn)備休息一下,圖朋來了,他是來跟鹿凝商量買賣藥材的事的。
看在小錢錢的份上,鹿凝和他小花園的亭子里,并親自泡了杯茶:“不知你想怎么談呢?”
“你有多少,我們要多少,但這個價格希望你實惠一些。”圖朋也看門見山,一開口就知道是談慣了生意的。
“你想要多實惠?”鹿凝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雖然她也知道做批發(fā)的肯定比做零售的便宜,畢竟以量取勝嘛,但要讓她虧太多,那是不可以的。
圖朋笑道:“你要我說,那我就直說了。玄參,五十文錢一斤。”
鹿凝:“……”
圖朋看著就和圖昍不一樣,圖昍就是個脾氣暴躁有些沖動,但還是很憨厚的,但圖朋看起來就比圖昍機靈,現(xiàn)在鹿凝知道自己看錯了,那是機靈嗎?!
那是精明,談生意的時候那副精明相就暴露得無所遁形了。
“不行!”鹿凝板著臉:“這個價格沒得談。”
一開口就壓了三分一多的價格!
你怎么不去搶呢!
白送你好不好!
圖朋笑著慢悠悠地開口:“以我家公子的勢力,讓你們店藥材爛在地里不是不可能的。”
鹿凝:“……”
她是被人威脅了是嗎?!
要是她還有鹿家三小姐的身份,說不定還能剛一下,但現(xiàn)在她就是個渣渣,就能被迫接受這不平等條約了嗎?
鹿凝氣炸了,眼睛都快噴火了。
圖朋有些害怕,避開了鹿凝的眼神,輕咳了一聲:“如果你可以將種植藥材的方法教授給我,價格還可以再談,按照市價怎么樣?”
他聽圖昍說陸寧能大面積種植藥材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藥農(nóng)真的不多,但藥材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卻的。
如果普通農(nóng)人都能種藥材,哪怕每一戶只種一畝半畝,那一個縣加起來都量也是驚人的,軍中也不至于全部指望著那兩家藥材商供貨了。
朝中都知道,那兩家藥材商都是鹿家的人,好的藥材都被挑完去供應(yīng)給鹿家軍了,剩下的才會被安排送到禮親王掌管的赤羽軍。
要是鹿凝能將方法告知,皇室受制于鹿家的局面就有可能逆轉(zhuǎn)。
鹿凝睨著圖朋,忽然明白什么壓價是假,想要打探種植技術(shù)是真。
而且這談判技巧很微妙,先抑后揚,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一種占了便宜的錯覺。
先是壓價,再點一點雙方的地位是多么懸殊,就像大公司想收購小公司一樣,好好談,不合作的話就搞垮你!
這樣一來你肯定會有壓迫感,這時候,大公司畫風(fēng)一轉(zhuǎn),說可以原價收購,但你的核心技術(shù)不能有所保留,你是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不答應(yīng),公司垮了,留著技術(shù)能東山再起還是覺得你東山再起后人家不會再來搞垮你第二次?
答應(yīng)的話,就相當(dāng)于賣技術(shù),該得的錢一分不少,而且還不是壓低的價錢,是正常的收購價。
是市場的估值哦!
就跟鹿凝這里一樣,只要答應(yīng),你的玄參我八十文一斤都收了!
五十到八十,這其中的三十文,就跟白賺了似的。
這樣的談判方式對其他人來說說不定還有用,但對鹿凝來說——
哼!
要是他一開始好好跟她講,鹿凝說不定還真會無償?shù)亟探o他,什么土地的酸堿性,播種最佳季節(jié),收獲最佳年限,防止蟲害,殺蟲配方,漚肥方法,統(tǒng)統(tǒng)教都沒有問題。
但你用這樣的方法來威脅她,真是不好意思了,她鹿凝活了兩輩子了,從來不受人的威脅,天皇老子都不行。
“看來你沒有搞清自己的定位,現(xiàn)在,是你,在求我。”鹿凝譏諷一笑,將茶杯往桌面一放,在清脆聲中看了圖朋一眼:“知道嗎?”
說著,干脆利落地走了。
圖昍傻了。
屢試不爽的招數(shù)失效了,陸寧甚至還說他在求他……
他難道真的不害怕自己家的藥材沒人要爛在地里嗎?!
這可是他軟磨硬泡更焱哥學(xué)來的,先是壓價,再是威逼,最后給點甜頭,在給殿下采購藥材的時候無不凱旋而歸,合作方不說感恩戴德,也不至于跑了吧。
雖然他要的東西會讓賣家肉疼但他已經(jīng)許諾以后都會按市價收購了,他其實也不虧的,還不用去尋買家!
啊,對,他忘了跟陸寧說他們以后的藥材產(chǎn)出,他們都會按市價收購。
但他追上去差點被鹿凝用門甩到了鼻子,他摸了摸鼻子,后退了一步,只能在門外將自己的承諾說了一遍,最后說道:“陸大夫,你也沒虧不是嗎!”
沒虧?!
鹿凝差點沒忍住出去縫上他的嘴!
市價?!
呵,聽起來是不虧!
可這市價是會變的,等他們第一批大規(guī)模種植的藥材收獲了,大量的藥材涌入市場,勢必會使藥材降價,第二年第三年呢?長此以往呢?
藥材市場飽和,普通藥材的價格就會廉價且平穩(wěn)。
“你告訴我沒虧!”
圖朋很是錯愕,他是沒想到鹿凝還懂這些,忽悠失敗。
“告訴你,給給我來威逼利誘這一套,我不吃,沒有誠意我們就不必談了!”鹿凝打開門:“你,我都不想教了!哼!”
敢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