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審訊在李貪歡的眼里變得滑稽可笑，從李闌珊嘴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感覺在李貪歡脆弱的小心臟上戳了一箭。

　　她的情緒開始出現波動，橘貓的聲音讓她迅速冷靜下來：“一個只有四歲智力的人，說不出這么完整的話。”

　　這句話給李闌珊提了個醒，她瞬間滿血復活，回憶李闌珊的回答，有條有理，根本就是實現演練過的一般。

　　所以肯定是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李貪歡開始思考能做到這個事情的人。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易恒身上。

　　李闌珊的異常表現自然也引起了陳果的注意，他按住焦瑞拿起的認罪書，然后徑直走到李闌珊身邊，低下頭，雙手撐在他身子的兩側。

　　炯炯有神的雙眼鎖定住李闌珊的雙眼，他再次重復剛才的提問。李闌珊回答和剛才一樣，干凈利落，甚至連思考都不需要。

　　陳果自然也猜到了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他打算將這次審訊暫時叫停，對李闌珊進行一次檢查。

　　焦瑞卻在他開口之前說道：“陳隊長，有些事情我們不如先商議一下，在做決定吧。”陳果沒有給予回應，焦瑞有些不滿意，但是也沒有多言。

　　兩人僵持了片刻，陳果的智腦上有新消息提示。焦瑞松了一口氣，溫和有禮地請陳果先看消息。

　　陳果打開智腦，簡單瀏覽了一遍，眼睛中閃過一絲掙扎。焦瑞按住了他的手，在對方抽出手之前說道：“這個案子拖了很久，今天有這樣的進展是不容易的。就算你覺得有可疑之處，我們還是可以用第二條方法，你看如何？”

　　這邊陳果和焦瑞還在小聲商議著。

　　李貪歡收回自己的目光，再次打量起李闌珊。對方此時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些話，會給他們帶來怎么樣的后果。

　　李貪歡習慣性地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然后問道：“剛才那些話，是誰教你的呀？”

　　李闌珊卻堅定搖了搖頭：“闌珊是乖孩子，要說真話的。”李貪歡的手依舊在他的頭頂處，并沒有離開。

　　又隨意找了些問題，聊了幾句。在此期間，李貪歡操縱精神力進入了李闌珊的大腦，果然這里有別的精神力殘留的痕跡。

　　而且這個人曾經在李闌珊的精神世界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毫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他停留的時間不短，那么李闌珊精神力等級為A的事情，對方很有可能已經被發現了。

　　李貪歡的頭又開始疼了，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用李闌珊被人控制為理由進行反駁。一旦用了這個理由，那勢必要檢查李闌珊的精神力，那么他躁狂癥的事情，被知道也只是時間問題。

　　在殺人犯和躁狂癥患者兩個之間選一個，真的是一個都不想選啊！

　　李貪歡越想越緊張，體會了一把小鹿亂撞的感覺。李闌珊并不清楚李貪歡到底怎么了，只是看到她不斷深呼吸。

　　手就學著她平常的樣子，在她的后背上一遍遍地安撫著。

　　感受著后背處源源不斷的熱量傳來，李貪歡將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臟給拉了回來。她強行鎮定下來。審訊官還沒有說出最后的結論，自己若是先亂了陣腳，那才是真的無可挽回了。

　　李貪歡用她強大的阿Q精神，讓自己冷靜下來。

　　感覺過了非常漫長的時間，陳果和焦瑞終于商量歸來。陳果依舊是面無表情，焦瑞則是任務完成的解脫。

　　因為這件事情牽扯過多，李闌珊的回答和他的智力不符合。所以他們決定，對兩人直接采取提取記憶的方法，進行審判。

　　我去，這就是公開出刑啊！一想到自己腦海中那些不能見人的記憶，李貪歡又慌了。而能夠提取記憶的地方，全帝國只有帝國研究所可以做到。

　　想起記憶中那個銀色的走廊，和掉落的頭皮，干嘔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焦瑞補充了一句：“你們將在后天出發，前往聯邦研究所。”

　　那更加是羊入虎口，李貪歡立刻反駁道：“案件發生在帝國，憑什么要安排我們去聯邦經受檢查？”

　　焦瑞意味深長地回答道：“當然是為了公平。我們早就了解過了，你父親和帝國研究所關系不錯，你口袋中那個小東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這么重要的證明，必須去聯邦進行。”

　　“可是，闌珊……”李貪歡下意識想要揭露易恒對李闌珊做的事情，卻又瞬間閉上嘴。

　　“你想說什么?”陳果問道。

　　“我想說，闌珊和我都是帝國人，就這么去聯邦，什么保護也沒有，怕也是有失公正。”陳果的眼睛微微瞇起，這根本不是李貪歡要說的話。

　　擅自提取他人記憶，無論在帝國還是聯邦，都是遭人抵觸的事情。李闌珊的樣子，明明有其他證據，但是寧可選擇這個，卻不愿意提交出來。他不禁好奇起來，那個證據究竟是什么？

　　陳果根本沒有想到，提供李闌珊被控制的證據和提取他們兩人的記憶，在李貪歡看來就是現在死和晚點死的區別。

　　她的目光開始游離，最后又落在了易恒的身上。他的手在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那個位置正是李闌珊腦海中留下痕跡的位置。

　　他這是在明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李貪歡不能理解他的目的，但是聯想到檢查記憶的地方就在聯邦，所以他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把我們帶到聯邦。

　　那他的目的是我還是闌珊呢？還有帶我們到聯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李貪歡瞬間陷入了十萬個為什么的思考中。

　　回到房間，李貪歡看著依舊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廳里的易恒，對方依舊溫和有禮，就和平常一樣。但就是這般淡定的樣子，讓李貪歡很想將自己的鞋子脫下，狠狠砸在對方的臉上。看看這偽善的笑容能不能被打破。

　　秦霜雪從屋外走來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有了猜想，她在李貪歡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去準備一下吧，明天就要出發了。”

　　李貪歡聽話地離開，易恒的個子很高，而秦霜雪則是屬于嬌小型的，她雙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即使對方坐著，兩人的視線水平卻基本持平。

　　可是秦霜雪的氣勢更加犀利些，易恒相比就寡淡弱勢了不少。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易恒的存在感依舊沒有被磨滅。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秦霜雪說完，將頭發別到耳后，給了對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然后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易恒則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坐姿，只有微微顫抖的手指可以看出他的情緒有了變化。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潔白的牙齒直接一口咬住了自己的食指。

　　鮮血一點點滲出，目的就快要達到了，他已經開始興奮了。

　　他的眼神掃到李貪歡的房間，到了聯邦，我們就能真正地好好聊聊了，我真的是對你有太多的好奇了。

　　李貪歡一夜輾轉反側，都在思考有什么辦法能夠將自己和李闌珊從這個困局中拯救出來。可是每一條路，都死在了李闌珊的躁狂癥之上。

　　她抓了一把已經亂如雜草的頭發，試圖用疼痛喚醒已經昏昏沉沉的大腦，可惜作用不大。屋外傳來了秦霜雪的吆喝聲，要出發了。

　　李貪歡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去。李闌珊已經乖巧地等在門口，看到李貪歡后，就開心地迎上來。一手拿過她的行李，一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掌。

　　李貪歡看著眼前依舊帶著稚氣的李闌珊，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李闌珊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看著李貪歡，用拎著行李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歡，我臉臟了嗎？”

　　李貪歡搖了搖頭，那雙清澈的眼睛里依舊有自己的模樣，所以疏遠什么的只是自己的錯覺吧了。

　　他失憶了，有些習慣不一樣了，也是正常的，而且現在這樣的情況，牽手比摟著她的腰要好處理得多吧。

　　李貪歡這么安慰著自己，壓抑下心中因為遺忘了某件事而升起的恐慌，然后和眾人一起出了門。

　　而此時空空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個復古的時鐘，有序地搖擺著。上面自帶的日歷，正顯示著今天正是這個月的最后一天。

　　從帝國到聯邦大概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李貪歡和李闌珊并未被上鎖拷，而是被直接安排坐在秦霜雪和易恒中間。

　　有秦霜雪坐鎮，兩個人根本不可能有逃走的機會。

　　本來作為家屬陪同的，李洪義和李音并未出現。李洪義因為擔心女兒而臥病在床，李音則在旁照顧，根本沒有辦法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李貪歡感受到從心底蔓延到口舌之中的苦澀。李洪義這個便宜老爸攤上我這個倒霉鬼，也是真的夠慘啊。

　　不知道他的情況怎么樣了？李貪歡想著想著，眼角竟然有了淚光，然后是輕輕的啜泣聲。

　　安靜的飛船上，這樣的聲音太過明顯。秦霜雪突然開口：“易老師，還要兩個小時就要到聯邦，不如在那之前，你先給我們介紹一下研究所的大致情況吧。”

　　易恒沒有拒絕，找來了一位接人的研究所工作人員，對方簡單整理了一下資料，然后開始介紹研究所的幾個工作區域，以及他們即將使用的提取記憶的方法流程。

　　講到此處時，易恒特意讓對方停下問道：“聽說李同學特別怕疼，不知道有沒有無痛的模樣？”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自然有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李貪歡呵呵尬笑兩聲，實在是開心不起來。讓自己的大腦完全暴露在這些有所圖謀的人面前，這個這么想也都不會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吧。

　　對方的介紹還在繼續，自從上了飛船后就一直處于安靜狀態的李闌珊，則一直處于詭異的安靜模式。

　　李貪歡感覺到被握著的手得力度突然變大，恨不得將她的手指掰斷，她吃痛出聲。才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闌珊身上。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就這么安靜地坐著。如果不是手上不間斷地傳來的痛感，李貪歡會以為他只是睡著了。

　　這個情況，她腦海里劃過一個解釋，怪不得覺得自己忘記什么事情了，今天是月末啊，李闌珊犯病的日子。

　　臥槽，要完蛋了。

　　李貪歡強行抽出自己的手，一把攬住李闌珊，嘴里說著：“是不是累了，我抱著你睡吧”。當然了她的手臂不夠長，只能勉強攔個大半，她又用手捂住李闌珊的眼睛，開始在她耳邊低聲吟唱。

　　她的聲音很小，只有彼此貼近的兩人能夠聽見。其他人審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

　　周邊都是比她厲害的人，李貪歡不確定自己能夠欺騙多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易恒卻在這時候開口：“那就先休息一下吧，畢竟后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的話算是幫李貪歡解了圍，但是那個帶著深意的目光在她和李闌珊身上停留了片刻。

　　想到對方可能知道李闌珊的秘密，她的心又沉下去一分。

　　李闌珊的情況不算太好，李貪歡雖然一直用安神曲為他安撫情緒。但是缺少了鎮定劑的輔助和精神力的梳理，他的情況很不穩定。

　　從他抓著自己的手得力度就可以明確感受出來。

　　就在這時候，剛才介紹情況的工作人員，從李闌珊面前走過。李闌珊不知被什么點燃了，瞬間就炸了。

　　他一個暴起，直接抓住對方的脖頸，將他狠狠按倒在地上。

　　另一只手沖拳出擊，打在了對方的臉上。本就是文科的工作人員，瘦弱的小身板根本經不住這樣的暴捶，已經有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射而出，李闌珊的臉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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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避讓，依舊執著地想要殺死對方。易恒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支鎮靜劑，朝著他的脖子上就是一針。

　　李闌珊吃痛，然后一個轉頭，就將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易恒身上。而在那被血弄臟的臉龐上，一雙紅色的眼睛格外醒目。

　　李貪歡看著正在被多人困在中間的李闌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