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巴蘭基亞的旅客

　　聽見走廊里的腳步聲，莫磊連忙起身走到門口，從房門上正中的的窺視孔朝外觀看。一個男人經(jīng)過，沒在門口停留，莫磊走回房間的沙發(fā)上坐下，把腦袋靠在椅子背上，抬頭仰望天花板。

　　與狄格爾的會面已經(jīng)是兩天前的事情，兩天前的晚上，神神秘秘的尼克松帶著魔獸與土狼他帶著高兵一起消失，沒告訴莫磊也高兵他們將要去什么地方，莫磊也不問：不知道才安全。選擇信任就徹底信任，何況土狼與周睿自保也綽綽有余。

　　而莫磊與高兵則在種植園的山林中搜索了一晚上，也未找到沃克斯地下工廠的入口。他們抓住了一位在環(huán)球大廈出沒的安保——尼克松說這家伙是戈登的親信。可這位不知道姓名的雇傭兵從腰帶中拔出兩寸長的小刀割傷了高兵，他的死亡完全是高兵的本能反應(yīng)，可接下來又是無窮無盡的追擊。

　　接下來的策略路線很標(biāo)準(zhǔn)，首先要給跟蹤者留下明顯的足跡供他們追蹤，再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當(dāng)然必須出其不意地突然切斷蹤跡。跟蹤者會不知所措，從而暴露自己，落入陷阱。

　　和很多活躍在世界上的雇傭兵一樣，無論有沒有官方撐腰，莫磊與高兵都可以去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曾經(jīng)的工作讓他們積累了許多經(jīng)驗，只要肯花錢，到處都能買得到假證件。至于能夠提供隱藏、交通、偽裝和武器的人更是不計其數(shù)。基本需求只有兩條：假身份和錢。

　　這兩樣?xùn)|西，只要他們愿意去做，他們都不會缺。只是骨子里的那份對宵小所為的不恥與所受到的教育帶來的固執(zhí)，讓他們總是在邁出那一步的時候思前想后而停止。

　　可是他們現(xiàn)在所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遠(yuǎn)遠(yuǎn)不夠。

　　王宇威尚在等待著那幾位生病的華人出檢驗結(jié)果，這里面的原因值得深思。

　　華人社區(qū)的雖然恢復(fù)了供水，可水源的安全性如何能保證？

　　究竟是什么毒藥？病毒？沃克斯手上掌握了什么新科技？

　　這個神出鬼沒的狄格爾又是什么人？竟然能輕易地找到自己，那豈不是將自己暴露在槍口下？他的背后代表著誰？肯定不會是財政部。那么財政部的人會否隨時出現(xiàn)？沃克斯的接下來又有什么動作，他的雇傭兵隊伍不會是虛設(shè)，自己也殺了不少，怎么可能會放過自己？還有其他的組織會不會有人來向從自己手上獲得所謂的模板。

　　那些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讓莫磊早就習(xí)慣于相信自己高度發(fā)達的本能反應(yīng)。可這種戰(zhàn)爭不是在叢林、沙漠、雪地里直面血淋淋的傷口與槍林彈雨，而是在陰謀詭計中勾心斗角，在陰影中尋找危險。

　　遲早有人會拜訪這家位于巴蘭基亞新區(qū)的旅館。無論是什么人，他得到的指令是進入房間，不會有客氣的問候，不會有存在意義的姓名，只有武器、以及可能的訊問。

　　那就來吧。

　　門外傳來響動，有人說話的聲音。莫磊站起身，快步走到了厚實的木門背后。走廊對面站著一位衣著華美的黑發(fā)女人，她正在和替她提包的行李員說話。只是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誘餌到了，看來后續(xù)的獵人也很快就要到了。

　　……

　　高兵靠在旅館對面后巷的磚墻上，他允許自己的身體放松了幾秒鐘，讓脖子前后扭擺，試圖借此驅(qū)除壓力，緩解疲勞。他與莫磊一樣，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兩天兩夜，在殺了那位沃克斯的安保之后，他與莫磊一起趕到巴蘭基亞，然后開著車在大街小巷轉(zhuǎn)悠，去與幫忙做假證件的人碰面。這一類人由五步蛇史仲提供名單，而為保安全計，高兵與莫磊找了兩位道上高手做了一批證件——每人五本，來自不同的國家。

　　他還通過史仲拿到了一些活動與南美洲的殺手的訊息，這些人，不比尼克松差，有些比尼克松更加厲害。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當(dāng)中有誰與沃克斯有關(guān)，但記住他們的樣貌，對莫磊與自己來說都是計劃內(nèi)的事情。

　　從墻邊直起腰，高兵挨個活動著手指，深深呼吸，驅(qū)走濃濃的睡意。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如果沃克斯或其他人、其他組織非得要用武力來處理問題，那就斗過你死我活好了。高兵沒有像莫磊那種包容的心態(tài)——你想傷害我的兄弟，我就殺回去，就這么簡單。至于保護社區(qū)、為孟成龍、伯尼金一家復(fù)仇的事情，那是結(jié)束之后的必然結(jié)果。那些人以為自己的兄弟們是軟柿子好捏，那就讓他們看看其實捏住的是一顆殺傷力巨大的手雷。

　　早在昨天晚上，剛到巴蘭基亞的時候，高兵就打電話給姐姐，讓她轉(zhuǎn)道倫敦回國。姐姐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經(jīng)歷什么，但肯定會按照高兵的來做。之后就遵循莫磊的計劃來吧，反正向來都是莫磊制訂計劃，自己與其他兄弟去執(zhí)行就行。而且現(xiàn)在看上去，狄格爾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從當(dāng)天那個幫狄格爾傳話的家伙稱呼自己為周先生便了解到情況了。

　　他已經(jīng)知道了狄格爾的身份了，只是，暫時沒告訴莫磊，不能再在那根弦上增加一絲壓力了。

　　高兵走在街道上，覺得越來越邁不開腳步，他掙扎著保持清醒，竭力避開人行道上的人群。為了集中注意力，他在腦海中玩起思維游戲，數(shù)著自己走了幾步、或者地面上有多少裂紋，他想著自己最惡心的食物、最難聽的歌曲的歌詞，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來打消自己的疲倦。

　　太累了，兩天兩夜才睡了幾個小時，身體不如以前了，這與年紀(jì)以及后來的生活習(xí)慣有關(guān)。

　　通訊設(shè)備無法使用，這里的民間波段有許多人在胡亂交談。尼克松說了會送更先進的設(shè)備過來，可現(xiàn)在還沒送到。也不能總是往莫磊的房間打電話，何況兩個人都沒想到，花了整整一夜時間，所等待的還是沒有出現(xiàn)，不知道狄格爾或者其他人要與自己捉迷藏到什么時間，是兄弟們不夠沉穩(wěn)的緣故？與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爭斗能否有贏面？

　　必須有。

　　他走到旅館斜對面的咖啡館，買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澀與醇厚的香味刺激著味覺，然后推開門——就在對面，一臺出租車停了下來，一名穿著黑色夾克、戴著一頂灰色棒球帽的中年男子鉆出出租車，站在人行道上看著通往旅館的路。

　　他認(rèn)識那個男人，記得那張臉。

　　是的，是那張臉。據(jù)說活動在巴西。這家伙是個暴力狂人，與許多事件有關(guān)，既有與政治有關(guān)的，也有與金錢相關(guān)的。他的警方記錄里充滿了傷害罪、盜竊罪和無法證明的謀殺罪，蹲監(jiān)獄的時間超過不蹲監(jiān)獄的時間。對于政治事件，這家伙更多也是為了掙錢而非意識形態(tài)，他的槍法不錯，刀法也很強，五步蛇的評價是刀法堪比土狼。

　　他在巴蘭基亞出現(xiàn)，此刻離旅館不足一百米，這足以證明與莫磊這件事情有聯(lián)系。

　　高兵輕輕放開推著玻璃門的手，玻璃門無聲無息地關(guān)上。他轉(zhuǎn)身走到咖啡館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來，眼睛盯著對面的那位男子，掏出手機撥打旅館的電話。

　　“有人來了。”待莫磊接起電話，高兵輕輕地用廣東話說道，“一個，巴西人。”

　　“對面房間還有一個，女的，不在名單上。”莫磊的聲音也十分疲倦，看樣子也是沒好好睡覺。

　　高兵突然注意到咖啡館的這一面大概離自己50米外的一名行人，那人正在過馬路，但他的身上有些地方不對頭：也許是臉上堅決果敢的表情，也許是淺色太陽鏡背后不停掃視周遭環(huán)境的眼神，那眼神或許有些迷惑，但肯定不是迷路人應(yīng)有的樣子。還有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廉價花格西裝很不合身，不合身的原因很可能是在衣服之下藏著什么，比如武器。

　　那個人撇了一眼對面旅館的大門，隨即加快腳步走開。

　　“老兄，又來了一位，不在名單上，但直覺太明顯了。”高兵說完便掛了電話。

　　旅館里，莫磊看了看手中的話筒，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電話機上。

　　走進洗手間，打開洗臉池的水龍頭，貼近鏡子，細(xì)細(xì)觀察自己的影像。缺少睡眠讓他熬紅了眼睛，下巴上胡子拉渣，已經(jīng)有三天沒刮過臉了。兩天兩夜加起來也沒睡夠三個小時，但現(xiàn)在的情況下刮胡子與睡覺都沒列入考慮的事項。

　　洗把臉，清醒一下。莫磊走出洗手間，將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低，冰冷可以讓人保持清醒的理智。高兵向莫磊提及過對他現(xiàn)狀的擔(dān)憂——心弦崩得太緊，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莫磊回想起來，有些后怕。前面這幾天，對嗜血的渴望一直都占據(jù)著腦海，恨不得大殺一場，那種反應(yīng)過激的狀態(tài)直到自己靜靜地反思之后才告消退。

　　走廊里有了響動。

　　他猛然抬頭，趕忙走到門后的窺視孔處朝外觀看，一位面容慈祥的清潔工推著工具車經(jīng)過，工具車上放著白色的床單與毛巾。這難道是別人雇傭的眼線？不太專業(yè)啊，這樣的眼線有局限性，給前臺打個電話就可以讓她離去。

　　剛想回到沙發(fā)上坐下，敲門聲突兀地響起。莫磊條件反射似的將身軀彈開遠(yuǎn)離木門，右手拔出了手槍。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