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鼻尖像刀的男人
手風(fēng)琴的曲子換了一首，曲調(diào)歡快明朗，琴手在過道里緩緩走動著，朝著那位孤身一人的女士走去。
領(lǐng)座員急急忙忙地走在莫磊的前面，走向那位出手大方的客人，自己得先過去問清楚才好，這種即使現(xiàn)在處境尷尬但曾經(jīng)高檔的餐廳，來的客人肯定不愿意被人隨意打攪。
莫磊笑了笑，再次朝其他人掃視一眼，走在領(lǐng)座員的身后朝著角落的那個男人走去。腰間的槍柄與腳踝處的匕首沉甸甸的，但并沒有給他多少安全感。如果對方發(fā)難，他有機會干掉坐在左邊第三個卡座的那兩個男人，而自己恐怕就要被那位胖子及女郎當做靶子。
“我看不見目標。”高兵在耳機里輕聲告訴莫磊。
莫磊沒回答，他已經(jīng)走到那個男人的座位邊，將身體轉(zhuǎn)過來對著門口。
坐在角落的男人看上去40歲上下，淺金色的卷發(fā)下面有一個寬闊的額頭及挺拔的鼻梁，只是鼻尖十分尖削，整個鼻子像一把砍刀。眼睛狹長，淺金色的眉毛離眼眶極近。臉頰瘦削、顴骨高聳，可又配著一個結(jié)實的下巴。他兩只手擺在桌面上，右手邊有一副墨鏡。
看著站在面前的莫磊，中年男人咧嘴笑了笑，笑容十分親近溫和，像是面對著多年沒見般的老朋友，優(yōu)雅地欠了欠身，伸出右手，手掌朝上引了引，“莫先生，請入座。我的那位朋友還好嗎？”
他的英語十分純正，毫無口音。
“挺安全的，有專人保護。”
莫磊也咧嘴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在中年男人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順手扯開了夾克衫的拉鏈。領(lǐng)座員轉(zhuǎn)身走開，一位穿著紅色制服黑色長褲的服務(wù)生端來一杯紅茶，莫磊接過，點頭向服務(wù)生致謝。
“那么，我先介紹一下自己？”中年男人拿起桌上的餐巾抹了抹嘴角。
“最好不過了，否則我都不知道在與誰聊天，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很沒禮貌。”
“你這樣說我很內(nèi)疚。”中年男人帶著好奇的神情，狹長的眼睛盯著莫磊的臉，仿佛這位亞洲人的臉上長出了鮮花一般，“我的全名太長了，不好記，你可以叫我狄格爾。”
“繼續(xù)。”
“你不要來一點吃的？這里的東西很不錯。莫先生吃得慣這邊的東西么？”狄格爾不緊不慢地端起杯子喝水。
“五分鐘，我不出現(xiàn)的話，恐怕會出麻煩。”莫磊揮揮手，示意服務(wù)生不用過來。
“那是我在街上隨意找的人。”狄格爾意味深長地看了莫磊一眼，“我相信你們不會亂動無辜的人，你們的組織并不愿意濫殺，何況還不知道你面對的是誰呢。”
“別胡亂臆猜了。”莫磊回視著狄格爾，“說明你的來意吧。”
狄格爾嘆了一口氣，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莫先生真是個心急之人。”
莫磊不再說話，雙手按在桌面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狄格爾也不再開口，狹長的眼睛與莫磊對視。可惜他還是敗下陣來。
“好吧！好吧！”狄格爾的眼睛眨了眨，“我想問你要一樣?xùn)|西，一個小小的東西，大概是90毫米寬度、120毫米長。”
“不在我手上，我根本就沒拿到那個東西。”莫磊點點頭，實話實說，“很遺憾，幫不到你。”
“你知道是什么東西？”
“知道你說的是什么，而且，現(xiàn)在找我的，應(yīng)該不止你一個。我不知道你背后代表著什么，可是我想你可以幫我放話。”莫磊盯著狄格爾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們應(yīng)該追本溯源，誰放話出來的，就應(yīng)該在誰手上。這就是我來見你的原因。”
“我憑什么相信你呢？”狄格爾思考了一下，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很快見底。可他抬手示意服務(wù)員不需要過來加水。
“那個東西，我拿著毫無意義。我來這里，單純地為了遺產(chǎn)過來，拿到遺產(chǎn)，我就會離開。可是因為某些事情導(dǎo)致我滯留在這里，這理由，你肯定也知道。你說的那玩意兒，在我們國家，也是不允許存在的東西。”
“哦，莫先生，我不能因為你簡單的幾句話就甩手走掉。”狄格爾又攤攤手，滿臉無奈。
“沒關(guān)系，我既然敢來，自然就有離開的信心。”莫磊快速地回答，還沒等狄格爾回過神來，突然發(fā)問，“你的手下跟蹤了我?guī)状危y道沒告訴你我們的手段？”
狄格爾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莫磊，“你耍詐，不過我可以承認的，的確有人跟過你，但我們一直對你很尊重，給你足夠的空間。可惜，你還是欠我?guī)讞l命。”
“槍彈無眼！”莫磊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跟得太近了，又用武器威脅我，能怪得了誰呢？”
“莫先生心狠手辣啊，我輩中人。”
狄格爾并不說明莫磊手上的人命究竟是誰，莫磊也不去尋根問底。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陣子，突然狄格爾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語氣里含著危險。
“莫先生，華人社區(qū)是你的底線？”
“狄格爾，你背后代表的是一個組織？還是國家？還是某個利益集團在與我談話？是不是我的底線難道你不知道？”莫磊的腎上腺素慢慢消退，開始變得平靜起來。
“那么，你背后代表的組織呢？”
“你真會裝聾作啞，或者十分健忘。”莫磊嘴角翹了翹，掛著諷刺的笑容，“幾分鐘前我才說明，我只是過來申領(lǐng)遺產(chǎn)的一個小人物，可是影響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非要將我逼上絕路。難道你不知道小人物的反抗才是最可怕的嗎？”
“好吧！好吧好吧！”狄格爾做舉手投降狀，“莫先生，我們換一種說法。可以嗎？U盤可以給我嗎？”
“憑什么？”
“我們能成為朋友，莫先生，友誼是一個神圣古老的名詞，我們都需要它，對嗎？第一，我們不會在安排人跟蹤你；第二，我們可以提供適當?shù)脑热绫Ｗo華人社區(qū)的居民不受傷害；第三，你等于是將一個棘手的事情交給了我們，你自己則得到安全，怎么樣？”
說完，狄格爾臉上掛著微笑，靜等著莫磊的回復(fù)。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嗯，比你想象的要厲害。我們派出去跟蹤你的人，離核心還有一萬光年的距離。”狄格爾毫不客氣的點點頭。
“既然你們那么厲害，我說說我的意見？”莫磊雖然在問，可并沒打算等狄格爾的答復(fù)，“第一，我要你保證華人社區(qū)的安全，也就是說你得搞定沃克斯，你懂我在說誰，是吧？”
狄格爾夸張地笑著，點點頭。
“第二，讓沃克斯撤出在華人社區(qū)種植園的地下工廠……。”說這句話的時候，莫磊仔細盯著狄格爾的表情，可狄格爾的表情像是刻在臉部一般地毫無變化，便繼續(xù)說了下去，“……種植園的污染十分嚴重，甚至水質(zhì)都出了問題，嚴重損傷了居民身體；第三，華人社區(qū)的失蹤人口去了哪里？我需要一個答復(fù)。第四，水廠是誰投毒，我需要一個答復(fù)。”
說完之后，莫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看著狄格爾又補了一句，“我比你答應(yīng)的多一條而已，能做到么？能做到，我晚上將U盤給你。對了，千萬別有什么其他心思，兩敗俱傷的事情，狄格爾先生畢竟是有身份的人，犯不著與我們同歸于盡。”
“莫先生你真會開玩笑。”狄格爾的臉陰沉了下來，瘦削的臉頰看上去更瘦了，狹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我在你的話語里，聽到了威脅的成分。”
“語言決定立場！”莫磊毫不示弱，“我能威脅到你嗎？那就證明你是做不到的。生意講究等價交換、討價還價。談不攏，就只有一拍兩散了。”
“那你就將會面臨著多方合圍，莫先生，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這生意不值得？”
“虛假的朋友比公開的敵人更壞。”莫磊學(xué)著狄格爾的模樣攤攤手聳聳肩，滿臉的無奈表情，“如果你能將我的話轉(zhuǎn)告沃克斯，那就太好了，我們不敢妄言正義，但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樣的話，轉(zhuǎn)告你身后的人。”
說完，莫磊站了起來走向門口，那位原本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的胖子艱難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身體碰到了餐桌，桌面上的碗碟鐺鐺作響。莫磊看了看身高超過190厘米的胖子，咧嘴笑了笑，左手活動了一下手指，左側(cè)的女性則稍微移動了一下身軀。
“親愛的，別亂來，我拔槍比你快！”莫磊笑瞇瞇地看著那位女郎，那位胖子不需要在意，所坐的位置正在高兵的射程之內(nèi)。另外兩名男性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莫先生是我們的客人。”
身后，狄格爾聲音清朗，還帶著笑意。可莫磊知道他的臉色肯定不怎么好看，但關(guān)自己什么事呢，離開這里再說。
……
五分鐘之后，狄格爾坐在一臺白色的日產(chǎn)途樂的后座，手里抓著電話，不斷地對著空氣點頭，在掛電話之前，他對著電話里的人說，“我建議暫時緩緩，逼得太急了，恐怕會有問題。”
電話被掛斷了，狄格爾將電話放在膝頭，閉上雙眼。
……
生日宴會的舉行地點是全南美洲入會最為嚴格的私人俱樂部，俱樂部的成員大部分選自墨西哥的貴族階層，他們是西班牙定居者的后代，家族傳承歷史久遠。他們是大地主，是造紙廠、報紙、印刷廠的幕后老板，是酒店業(yè)大亨，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俱樂部門口那一長串的賓利和勞斯萊斯便是證明。
今夜，他們許多人集聚一堂，身穿燕尾服，打著白領(lǐng)結(jié)。生日宴會的主人是當?shù)刈畲蟮呢旈y之一：卡洛斯.加納。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加入俱樂部的慶典。邀請的客人中間有政府的高官與知名的土匪，那些向來鮮與暴發(fā)戶為伍的貴族們不得不忍著惡心，小團隊之間彼此心照不宣地聚在一起嘲笑著加納。
一位黑發(fā)女士走近正在與人談笑的加納，用西班牙語說，“加納先生，有電話找您。”
加納慢慢轉(zhuǎn)過頭，望著女助理，“電話？”
“是的，先生。一位沃克斯先生。”
加納轉(zhuǎn)身走在女侍者的前面，他看了看人群中郁郁寡歡的女兒蒂娜，幾名保鏢也跟了過來，加納努努嘴，其中一名保鏢朝著蒂娜走了過去。
加納走進一間隔間，拿起電話，聽完之后才開口，“你大概需要加大點力量。”
電話那頭，狄格爾說道，“我建議暫時緩緩，逼得太急了，恐怕會有問題。”
“我接到消息，有人請了些好手，去找我們的朋友了，你們得抓緊機會。東西……東西不能落在別人手上。”加納沒等待狄格爾回復(fù)，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