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的身體一頓。
那只手很溫暖,暖意可以從發絲傳到心間,輕撫著她所有的傷口。
花枝抽泣著抬起頭,茫然的看著面前的黑影。
她看不清他的臉,也猜不出那張向來冰霜滿面的臉,此刻是什么樣的神情。
甚至她有些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不是顧長夜。
為何他會這樣的溫柔?
她本該開心,可為何心底還是疼?
顧長夜的手順著她的長發,緩緩下落,最后停在她的手臂旁,輕輕地將她扯進懷中。
花枝乖巧的任他抱住,她那樣聽話的模樣,又在顧長夜心底柔軟的地方狠狠地戳一下。
他微垂眼眸,視線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額角那里是在賈宅撞墻留下的傷口,已經結痂,可傷口結痂的形狀有些猙獰,可見她當時撞得多用力。
顧長夜一只手從她的臉上輕輕滑過,帶走她的淚珠后,聲音放的極輕,問道:“還怕什么?”
花枝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默聲片刻后,抽噎的回答:“怕狗,狗真的很可怕......”
顧長夜微抬眉梢。
這個他知道。
他第一次見到花枝時,她和兩條瘋狗被關在鐵籠子內,販賣她的人以此來吸引別人的眼球換錢。
應該就是那時,留下的陰影。
“還有......我怕你生氣......”花枝顫顫的繼續說道。
黑暗中,她聽見顧長夜鼻間發出一聲輕笑。
花枝有些茫然地抬頭望向他,她從沒有面對過這樣的顧長夜,一時分辨不出這回事能輕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爺?”她試探性的喚道。
“嗯。”
顧長夜淡淡的回應。
他回應的太過自然,以至于讓花枝又開始懷疑起,眼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夢境。
因為剛才哭的太厲害,花枝覺得頭有些暈。
她輕嘆一聲,借著腦子里的眩暈,便當眼前發生的所有不過是噩夢之外,另一個夢境。
頭重新靠在他的肩膀,花枝低聲說道:“顧長夜,我做噩夢了。”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顧長夜微微皺眉,片刻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大概是淋了雨的關系,花枝的額頭有些發燙。
看來是燒糊涂了,否則她清醒時,是斷斷不敢這樣叫他的。
顧長夜心里這樣想著,手臂伸到一旁,把被子扯過來將她裹住。
覺得這是一場夢,花枝便放縱自己,在這個夢境里無所顧忌的享受著顧長夜的溫柔。
“今天賈賀就在我的眼前,被人活生生的砍下頭......我本以為,現在的我比過去堅強了許多,沒什么好怕的,可看到賈賀死的樣子,我還是好害怕。”
顧長夜聽她講著,思忖片刻后,開口問道:“那么害怕,為什么還要進宮?”
“因為我最害怕的便是你不在,其他所有的害怕比起來,都不及這個。”
顧長夜抱著她的手臂下意識的收緊。
一滴眼淚從花枝的眼角滑落,沾濕他的衣裳。
“我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最重要的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她孑然一身,孤孤單單,就只想守護好一個他。
屋子里忽然一下變得很安靜,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與心跳聲。
聽不到他的回應,花枝苦笑一下,只覺得眼前越加昏昏沉沉,便猜測是不是這個夢要醒了。
“若是每一天夢里都是你就好了,我不想再做那樣的噩夢......”
她喃喃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最后一個字,便只剩下沉沉的呼吸聲。
顧長夜低頭看向她,良久才輕輕將她放回到床榻上,起身沉步走到門外。
曾經一身的冷霜,仿佛出現裂縫。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想些什么,或許可以說,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想什么是對的。
那道欲勘破未勘破的心事,已經越發的不由他所控......
第二日晌午時,花枝才從夢中醒來。
頭痛的像是快要裂開一般,她扶著自己的額頭,費力地撐著身體坐起。
“阿奴,你醒了?”
長柳端著一個碗走進來,看見坐起的花枝有些詫異。
花枝茫然地看了她一陣,然后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包括昨晚雜亂的夢一起涌回腦海里。
花枝自己呆愣一下。
昨晚那是夢嗎?為何那樣的真實?
可不是夢的話,又怎么可能?她從沒有見過那樣溫柔的顧長夜。
“長柳,王爺呢?”她急忙看向長柳問道。
“王爺在書房呢,怎么了?”
“王爺......昨夜有回過正院嗎?”
長柳蹙眉想了想:“不知道,不過今日天還未亮時,王爺就在書房里坐著,估摸著一整夜都在書房吧。”
花枝長舒一口氣。
原來那真的是一場夢。
那夢境雖好,可花枝還真的害怕那是真的。
她昨天糊涂的厲害,就借著糊涂勁說了一堆胡話,若那夢境是真的,她還真不知道今天要如何面對顧長夜,又該如何向他解釋那番話。
“快把藥喝了吧!大夫剛剛離開,你都不知道,你把那大夫氣成什么模樣了,他說隔三岔五就要來王府給你看一次病,次次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病,還說什么你要真是不想活了,讓我們也不要攔了,省的浪費藥材。”
長柳學著大夫的語氣,給花枝重復著大夫的話。
花枝接過碗,看著她半晌后,輕聲說道:“長柳,謝謝你。”
長柳掐著腰,有些無奈地說道:“不用謝我,不過是王爺交代的把藥給你送來,我只是照做罷了。”
花枝搖搖頭,淺笑著說道:“那日,是你去找李侍衛來救我,所以我要謝謝你。”
她說完,長柳微微一怔,掐著腰的手緩緩放下,片刻朝她說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之前,我......還以為,你也討厭我呢。”
聽到花枝這么說,長柳輕嘆一口氣:“我不討厭你,只是也不喜歡你罷了,不過你不要多想,我平日里就是這樣,每日要小心翼翼的侍奉王爺,已經夠累了,更何況你是什么樣的人,只要不影響到我,便和我沒什么大關系。”
花枝抬頭微愣地看著長柳。
見她盯著自己看,長柳忽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上微微一紅:“別看了,快把藥喝了吧。”
花枝笑著點頭。
喝完藥,花枝便要起身。
看著她的動作,長柳說道:“你做什么?”
“都快晌午了,我該去書房侍奉了。”
長柳伸手將她按回床榻上,一副嚴肅的模樣,說道:“王爺交代了,這幾日你都不用去侍奉,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