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聽得一怔,本來他問得就極是刁鉆,本擬忽必烈再難答復,連尚書廉希憲都覺著替他為難,不想忽必烈居然口才辨給,侃侃而談,反倒晉王一時為之辭窮。
晉王怒道:“多說有什么益處,反正我現在是輸給了你,你殺了我罷!”
忽必烈還沒說話,俞文照冷冷地已是接口道:“要殺你還輪不著你們的皇帝,老子想殺你都想了好幾年了,你又沒殺皇帝的老子,皇帝何必非要跟老子搶著殺你?”
晉王瞪著俞文照:“只怕你小子還沒那本事!”
俞文照冷笑:“你以為老子就殺不了你——大和尚,你本來就幫錯了人,還想要一錯到底么?”
金衣法王聽得怔了怔:“少年,你是什么意思?”
石掏膽道:“其實你的用意也明顯不過了,幫著晉王篡位那也不過想要光大你黃教,現在這條路你是走不通了,竟還想要因為自己的緣故致令你黃教覆滅么?”
那金衣法王慘然一笑:“難不成老拙還可挽回不成,一步踏錯,已是回不了頭了。”
忽必烈道:“大師一向德高,國師八師巴一向也常在朕前提到,朕也是久聞大名了,若是大師能回頭,朕親自擔保,再無人究查此事,如何?”
丁高天呆了呆,又悄悄地問丁七郎:“怎的小祖宗要保那禿子,皇帝也肯聽小祖宗的話,這倒為的什么?”
丁七郎瞪著眼搖頭:“這個老子也不曉得了。要不你問老祖宗罷!”
不要臉微微地笑道:“這也不是什么密秘,那倒不是我們要保住那喇嘛,反倒是忽必烈不想跟西藏密宗為敵,要攏絡人心罷了,何況這韃子皇帝一向也注重佛法,如此大勝之局,他心情也好了,反倒想要放過那喇嘛。我們老大卻只不過幫忽必烈把話說出來罷了,還能做個天大的人情,你們還是要學著點!”
兩人聽得連連點頭:“是是是,孫兒們記住了!
那一邊,黃教的大喇嘛雖是意外,卻還是沉吟了一會:“皇上開天地之大恩,但老拙去留,還由托歡王爺定裁。”
晉王臉色慘白,干笑了聲:“法王本就為我所誤,我怎能一錯再錯,讓黃教陷于萬劫不復?法王就照忽必烈的要求辦罷,我決不怪你!”
金衣法王默然,伏下身子向那晉王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王爺大恩,老拙也無從交代,只有么——”眾人還在驚異,那金衣法王右手不知什么時候已是捏了個大手印,蘊力一掌擊在自己身上,金衣法王身子晃了晃,一口血箭從嘴里噴射而出,宗云連忙掠過來,一把扶住他師父。
忽必烈和晉王臉色同時變了,異口同聲慘然地道:“法王你這又何苦?”
金衣法王道:“老拙身受晉王知遇在前,皇上開恩在后,若不自廢了一身武功,怎能再保得以后不做錯事?日后老拙也只是參悟佛法罷了,再也休提爭強斗勝之事!”
丁高天喃喃地道:“這禿驢老骨頭倒也硬氣。”
忽必烈望向宗云:“你是法王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宗云微躬了躬身:“是,小僧法名宗云!
忽必烈點頭:“好,廉尚書,你傳朕的旨意,拿些藥給法王治傷,任他二人出宮,有司各處不得盤查究問,無論皇親國戚勛臣貴胄,違旨者處斬!宗云,你好好伺候法王回去罷!”
金衣法王打了個稽道:“謝陛下隆恩!老拙回去,只祈皇圖永固罷了!
宗云本來十天之前在丐幫被丁七郎一斧頭把左腳掌切得斷了一半,扶著金衣法王,自己腳下也微微地有些瘸,忽地又向那金衣用藏語說了幾句話,金衣點點頭用法杖撐了站著,宗云松開他徑直走到了俞文照面前,從懷里拿出那天初見俞文照時動手俞文照被他師弟帶走的短劍:“這是你的東西,小僧師弟直魯古中了你刀上的毒,還求你把解藥給了小僧,小僧這就跟師尊帶著眾師弟回西藏,此生再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俞文照怔了怔,點點頭,接過那寒芒四射的短劍,卻向錢獨腳道:“老錢,你把鬼郎中那牽機散的解藥拿幾包出來罷!老子當時在那刁老鬼身上就只拿了他這把刀子,卻沒解藥!
錢獨腳應了聲:“小的這就拿來!”從懷里挑出了幾個紙包,向宗云扔去:“這包里頭的藥末你用戥子稱半錢出來一次敷在傷口,其余的分十次用黃酒沖服,這毒就可以解了!
宗云接過那藥包,又打了個稽首,扶著金衣法王,由廉希憲引導著,離開了。
晉王的臉色一直都是慘無人色的白,倒是那陰山雙煞鎮定得很,見忽必烈發放了金衣法王,東郭豎這才笑嘻嘻地道:“皇帝,我們兄弟就兩個人,殺了倒也不必害怕有什么藏人肯為我們跟你作對的,也不影響你們各部族的結盟。怎樣?打定主意要動手了么,是單打還是群毆?”
丁七郎忽地悄悄走到俞文照身側輕輕道:“小祖宗,老子倒瞧這兩人順眼,能不能也把他們放了?”
俞文照呆了一呆:“你吃錯了藥么?怎的倒要做起好人了?老子剛才也不過是想搶在皇帝前面做個順水人情罷了,皇帝可沒有要放了這兩個人的意思!”
丁七郎想了想:“要不老子上去故意讓他們抓住,他們拿了老子當人質,你們再要皇帝放過他們,怎樣?”
丁高天一直跟在丁七郎身后,聽得呆了呆:“你小子是怎么了?那兩個人是你的老子?”
丁七郎啐道:“給老子閉上你那王八蛋鳥嘴!他們是你老爹呢!”
丁高天輕笑:“我老爹早死了!
“你閉嘴!”丁七郎忍不住大聲喝道,這一下眾人都瞧了過來。
丁七郎冷笑:“看老子做什么,老子又不是大姑娘,臉上沒長花!”
東郭橫道:“我們的死活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何必你來多管閑事,你他奶奶的吃飽了沒事干么?”
這陰山東郭兄弟竟然耳朵也尖得可以,居然聽到了丁七郎的話。
丁七郎道:“老子要想救你們那也為的是自己,老子從太陰山鬼愁谷走到這里正覺得走路太他媽累,找你們來不過是要你們下苦力抬滑桿老子坐了回去罷了!
四十五心有郁結
陰山雙煞相視冷笑:“倒想不到有人肯雇我們作長工,那倒日后不愁沒飯吃了!”兩人齊地躍起身形,竟不顧晉王,飛身遞出青竹,身法快得少見,青竹打穴更是快得連十三惡人都吃了一驚,十三惡人非但有心要瞧瞧這兩人的功夫,丁高天也是有意無意地把仲揚也隔開了,青竹軟韌,東郭豎一條青竹自丁七郎頭頂百會而下,神庭太陽睛明人中人迎膻中中庭鳩尾巨闕神闕氣海關元中極曲骨鷹窗乳中期門章門商曲肩井神門太淵中沖勞宮腕脈一路直下一處不中立即易換目標,片時間已是從上而下到了丁七郎雙足大趾太沖穴!
東郭橫在后卻自三陰交而上,承山委中環跳尾閭命門心俞肺俞腎俞氣海俞一口氣到了后腦的風池玉枕風府最后點向丁七郎頭頂的百會要害!兩人出手之快,認穴之準,瞧得仲揚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兩人向自己出手,只怕自己也未必化解得開。
但兩人一出手各盡所能,竟然丁七郎還有本事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間避過,頭上也出了冷汗。丁七郎被兩人這一陣點穴也弄得手忙腳亂,有心想要用斧頭拒敵,但卻被逼得連手都抬不起來,雖是片時不到,額頭上也是大汗淋漓!
東郭兄弟心意相通,輕叱一聲,雙棍交擊雜點,空閑的兩只手也加了進來,長短相間相加,丁七郎可真是吃不銷了,俞文照道:“難怪連丐幫的前任幫主都要著了道,果然有兩下子!”
兩人總算占了上風,正要下手點了丁七郎的穴道,卻聽得呼地一聲,勁風橫截而至,勢道勁疾凌厲,若真是兩人點到了丁七郎,只怕自己也非要受重傷不可,東郭豎左手接過竹棍向來物格去,微覺手上一震,隨又一緊,來的原來是肚子痛的人筋鞭。
俞文照道:“都給老子住手!”本來三人交手,一路奔逐,已離得眾人遠了有十來丈,俞文照懶淡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到雙煞耳里竟還是清晰得像是在自己耳邊說話一般,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耳朵上插著不知是雞是鴨的骨頭臟兮兮地少年所發,不覺大是駭然:“這少年是什么人?怎的內力深到這樣地步!”
兩人相視一眼,停下手來,肚子痛隨手也收回了人筋鞭。
大才子走上去道:“我知道你們武功不錯,怎樣?我們是鬼愁谷的十三惡人,丁七郎為你們兩人求情,肯跟我們一起走么?”
東郭兄弟再是定力極深,也聽得呆了呆:“你們是鬼愁谷十二惡人?”
大才子道:“現在是十三惡人了,在這里年紀最小的那一位少爺,就是十三惡人的總瓢把子!
晉王一宿忙得到處亂轉,七處兵馬接連告急求援,弄得他實在是焦頭爛額疲于應付不說,縱是這樣了,還要因為怕自己不親自坐鎮,叛軍陣前變故,各處巡視進展,累得連自己的手指頭都未必數得清了,哪還有心思跟手下人再說其他的事,金衣法王師徒跟這兩兄弟保著晉王倒是在那地窖里躲了一個多時辰,但晉王心頭仍是在籌劃著后面的計劃,更明明聽得俞文照在上面一陣鬼叫,生怕被上面的人聽到下面有人,再不敢出聲,于是一直晉王就沒說出十三惡人在大都城里幫著忽必烈的事。
陰山雙煞相視一眼,正要說話,仲揚怒道:“這兩人可是本幫大仇,你們真要保下他們來?”
俞文照冷冷地道:“丐幫又怎樣?老子很怕你們么?也用不著老子們十三惡人出手,只怕就是丁七郎丁高天紀春秋他那些人里任一個動手起來也未必就要輸給你!老子們可是大惡人,見了壞蛋自然要聯為一氣,你若是不服氣,老子現在就把你殺了埋掉!”
這時肖一笑拉了仲揚一把,仲揚愕然地瞧著他,卻見肖一笑不出聲,只是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了三個字,仲揚看他的口形,分明就是文丞相,豁然一驚,暗道:“不錯,若跟文丞相的事情比起來,楊幫主的仇那也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我可不能不識大體!”
陰山雙煞臉色冷漠:“皇帝肯放過我們兄弟么?”
忽必烈遠遠地笑道:“朕既然都放過了密宗黃教,也倒不在乎再多赦免些人。說實話,朕本來是非要殺你們不可的,但是一見你們的武功實在是難得,朕又何苦硬要你們兄弟的苦功歸于銷滅?”
陰山雙煞又相視一眼,兩人走回到晉王身邊,連俞文照都以為這兩人最多不過像是金衣法王那樣自廢武功以作交待了,卻實在不想兩人分左右侍立在晉王身側突地揚起青竹,閃電一般穿進了自己的喉頭!
這一下眾人無不大吃了一驚,連晉王死灰的臉上都現出了驚愕:“你們這是何苦?”
東郭兄弟額上青筋亂閃,東郭橫雖是吃力,但聲卻還是冰冷:“反正我們已經活——了這這么些歲數——沒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在心上,死了活著都——都是無所謂的……”
東郭豎吐了幾個字:“死了正也——省得我們再……再再廢盡機心想要——活命!”
最后一個命字說出來,兩兄弟竟似是連怎么死都事前排演過一般齊整地倒在地上,冷冷地張著眼睛冷冷地看著頭上的天,口鼻耳眼七孔流出血來,那血竟然流向沖間,最后匯到了一起,浸到晉王的靴上。
沒有人想得到陰山雙煞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是年青人的性子,下起來手殺自己竟都跟殺別人一般利索!
仲揚實在想不到陰山雙煞數十年來躲過無數次的仇殺,別人用盡機心都殺他們不著,這兩人到得最后竟是自己殺了自己,一時間,仲揚心頭,非但沒有絲毫的快意,反倒生出種莫名地失落。
忽必烈看著侍衛把兩人的尸體拖了出去,又怔了一會,這才看著晉王,道:“托歡,現在就只有你了!”
晉王冷笑:“那倒不用你來殺我,我自己本也不是怕死的人!”
俞文照冷笑:“皇帝自然是殺不了你的,因為有老子在,你又沒殺了皇帝的老爹,他何苦非要親自下手?老子卻萬萬放你不過!
晉王從腰下掣出把蒙古人割肉的短刀,正想要往自己的胸口剌,手剛抬起腕子上就一麻,刀已脫手掉在了地上,俞文照竟然把一個銅錢打得釘在他手上,晉王一條手臂抬也抬不起來了,俞文照回頭冷冷地向忽必烈道:“皇上,小人要為家父家母報仇,生怕一會動起刀子血濺到了你的衣裳上,小人那可就真是對你不住了,還是請你回宮去歇息一下,小人隨后就到!”
忽必烈長嘆了一聲,廉希憲已經揚聲道:“皇上起駕回宮!”
忽必烈本想說什么的,但廉希憲法已是先他一步開口,想了想,自己若是親眼看著晉王被殺死那也總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也不作聲,在眾人擁簇之下,離開了花園。
俞文照待得忽必烈離開了,頭也不回地叫道:“丁高天,你的劍給我用一用!”
丁高天眼珠子直轉,應了聲:“來了!”撥出長劍竟然用了全力向俞文照飛來。
俞文照竟還是頭也不回:“你小子想殺老子么?”反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那劍剛到,俞文照的兩個指頭就將劍尖穩穩地夾住了。
丁高天嚇了一跳,他本是想要故意為難俞文照,自己數年之間武功精進,絕不比丁七郎白無邪紀春秋等人稍遜,剛才脫手飛劍他是使足了十成力道,居然被俞文照輕輕巧巧地就接到了手里,連忙道:“我哪敢害小祖宗,不敢、不敢、我根本就不敢的,沒有的事!”
這時,遠遠地石掏膽道:“仲幫主,送你一樣禮物!”身形飛越跳躍,從假山上掠了下來,誰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竟悄悄地走開了,此時他手里居然提著一個人,仲揚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竟是他和肖一笑遍尋不著的丐幫叛徒楊路!
俞文照看了看石掏膽:“好小子,還有一個么?老子倒忘了。也罷,等發落了這姓楊的再說!”腕子一動,指頭松開些許,劍身又向前滑動,俞文照一把抓住了劍柄,杠在肩頭看著那楊叫化。
仲揚又驚又喜,連忙向石掏膽一揖到地,道:“石兄大恩,仲揚沒齒不忘!”
楊路被石掏膽丟麻袋一般丟在地上,聽了仲揚的話,大吃了一驚:“你姓石?當年本幫前輩大俠石群石大俠是你什么人?”他一路躲藏,竟被石掏膽找了出來,動手之下,石掏膽對他武功招式竟然熟習得很,先放他一路化子棍、要飯碗的招數全都使了個遍,這才信手穿入他防范不到之處輕輕一指頭就點了他的氣海穴,一路上楊路就在想這人怎會如此了解自己武功的路數,明明棍子破碗再只加一丁點的力道就能打著這人,但自己竟有心無力,那人身形之所到,無巧不巧正是剛好勢竭力窮之時,閃避得全不費力,一聽仲揚說起這話,再無疑問:“除去石群后人,天下再也無人能如此熟自己丐幫的武功!
石掏膽理都不理他,楊路定了定神,反倒看仲揚冷笑:“姓仲的,你果然好本事,連石家的人都找來幫忙了!”仲揚也不理他,反倒向楚云天拱了拱手:“楚大先生,仲揚可否借紙筆一用!”
楚云天一怔,點頭道:“那有什么,在下這就去!”
楚云天本還不知道仲揚要紙筆來做什么,仲揚已是冷冷地向楊路道:“楊路,本來你是本幫前任幫主之子,仲某不能拿你怎樣,但我若不殺你,怎能向被你害死的上千弟兄交代!我就在他們靈位之前殺你,你總沒話說罷!”
楚云天這在明白過來:“他原來是要寫靈位。”
楊路冷冷地道:“縱是有話,我也懶得說!”
俞文照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笑嘻嘻地看著楊路,笑嘻嘻地說道:“你真不是東西,老子恨不得咬一塊肉來吃了!”忽地俞文照一怔,臉上現出狠毒的神色,嘿嘿笑道:“不錯,老子干么不吃你的肉!”蹲下身來,探左手向楊路右腿抓了一把,血點飛濺,赫然俞文照硬生生從他腿上撕下了條足有二兩的肉,惡狠狠地瞧著他,把那肉惡狠狠地塞到了嘴里,眼里閃著陰晴不定的兇光,嘴巴聳動,不住地咬嚼!
楊路再是生性兇殘,也被駭得呆了:這小魔頭竟然生吃人肉!
仲揚看得仰天一聲長嘯,道:“不錯,你這樣敗類,我不吃你一塊肉,怎么銷去心頭的大恨事!”說著話就走了過來。
俞文照眼光閃爍,嘴里還包著肉,含混地道:“老子幫你切!”抖手處,劍光飛動,楊路腿上又是一涼一痛,一塊肉已是帶血向仲揚飛去了。
仲揚一把抓住那塊肉,抓得指節都泛白了,瞪著眼怔了一會,狠狠地把肉塞到了嘴里,嚼著嚼著,忽地心口一窒,喉頭發嘔,不但楊路那一塊肉被他吐了出來,跟著還哇出了一大口自己的血!
肖一笑吃了一驚:“你怎么了?”
仲揚搖搖頭:“我沒事,你放心!
肖一笑看他神色,已看出了些端倪,石掏膽道:“他這也是郁結于心太久所致,倒不是受了什么內傷。”
四十六翻臉
晉王托歡看著仲揚和俞文照各把自己寫的靈位立了起來,縱是外族,也瞧得出這兩個靈位寫得不學無術,但看兩人滿是殺氣的眼神,知道他們已是被仇恨把其他的理智都沖得不見影蹤,只要有那么個意思就已足夠,更不想再費其他的事了。
仲揚從衣底掣出把牛耳尖刀,一手提起楊路來:“姓楊的,我看在楊老幫主的情份上,給你個痛快!”手起一刀,劃入了他的心膛,一道血箭自刀口處飛射出來,仲揚身形一閃,那道血箭飛上了丐幫弟子的靈位之上,楊路從俞文照生吃人肉的震駭中醒了過來,神色早回復了悍然,一刀穿心,他竟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動,好像那根本就是捅的別人一般,隨即又如木頭一般重重倒在地上,楚云天就在一旁把紙錢香燭用火折子點著了。
俞文照冷笑著走到那晉王身邊,道:“怎樣?總該我們了結了罷!”
晉王嘆了口氣:“你真是俞志堅的兒子?”
俞文照笑嘻嘻地臉上分明殺機迫人:“你以為老子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到處冒充人家的兒子么?”
晉王輕輕地點頭:“不錯,若非是為了報仇,你們只怕也不會到大都來幫忽必烈的了,我問得倒是多余。”
俞文照詭異地看了看四周,身形如鬼一般地沖到晉王身側,在他耳邊輕聲地道:“今天么,老子給皇帝一個面子,留你一個全尸,但老子總也放你們不過,老子還要毀了你的尸體,再殺得你全家一個不剩。據說你也深通漢人的典籍,總也知道‘日暮途遠、倒行逆施’這八個字的來歷罷!”他居然還笑著解釋:“這就是春秋戰國之際,楚平王殺了伍子胥的老子和兄長,后來伍子胥逃到吳國,說動吳王打敗楚國,攻入郢都,伍子胥挖出楚平王的尸體,打了三百鞭子之后,被一個故人問難,伍子胥回答他故人的話。”
晉王聽得一頭是汗,縱是抱定了必死之心,但這少年語中透出的怨毒,已真不少于當年伍子胥了,他卻全然不知道自俞志堅夫婦遇難之后這少年在數年之間受了多少的凌虐欺辱,吃了多少的苦頭,就是后來遇到了十二惡人,六年之中練武時更是為求武功精進,同時練習好幾門相互沖突的邪派內功大法,雖是十二惡人合力幫他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大難關,幾年間還是常常練功走火入魔,好幾次都硬是被十三惡人從閻王爺面前搶了過來,簡直幫他練功的十二惡人都累得不成人形,既要護法練功,還要跑斷了腿到處找藥,練功走火入魔時還要拼盡內力撥亂反正,縱是十二惡人武功全廢了重新再練也無這樣的苦法,更何況是親身體歷的俞文照!總也好在俞文照的武功果然練成了,十二惡人也都悟透了武功的道理,日進千里,幾乎個個都臻入化境。否則晉王苦心積慮了數年,招攬的人自然不是吃干飯和干吃飯的,每個人都有身獨擋一面的本事,昨夜又怎能在十三惡人手下一敗涂地?被殺得簡直像是砍菜那樣輕松法?但俞文照練功的路子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機會和膽量去用的,縱是十二惡人相互護持,也都沒有人敢學著俞文照那樣練法,畢竟像這樣的人老天只是造出一個來都已經是多得不能再多了,怎能再有第二個!
晉王雖也是一代梟雄,行令止禁之間所殺的人也不少,但卻從不曾這樣處心積慮地想過把世上最惡毒的手段施之于一人之身,也不知道俞文照這些年來的經歷,自是不能體會他的想法感受,怔怔地道:“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