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內,皇帝看著急報兩眼烏青。
李純將奏報啪地一聲叩在桌上,陳宏志嚇得一哆嗦,緩慢抬頭看著皇帝皺成一團的眉眼。
“吳元濟好大膽,竟然派人劫掠、焚毀河陰轉運院,是瞧著朕奈何不了他嗎?”皇帝李純的怒火似乎要從眼中噴射出來。
陳宏志默默聽著,沒有急于插話。
“去,把武元衡喚來。”李純指著殿門,對陳宏志說。
陳宏志趕忙退出殿內,讓小太監急急尋了武元衡來,這時能解皇帝所憂的還得是這位武相公。
武元衡在宰相閣內,距離宣政殿不遠,聽到傳喚便火速趕到,因為傳令的小太監不知道什么事,武元衡心下也拿不準。
殿內光線較室外暗上許多,武元衡邁入殿內時眼睛還未適應光線,習慣性地向殿中的書暗看去,看不到皇帝的神情。
“陳內侍,將這本快報給武相看看!崩罴兊穆曇糁羞有未散去的怒火。
武元衡接了快報,只看了幾眼便大驚,他第一想的并不是吳元濟膽不膽大的事情,而是想到各倉庫的防備問題。
“陛下,此次河陰轉運院損毀錢糧均有三十萬,死傷十余人,但河陰倉安好!蔽湓庹f到。
李純點點頭:“各地也早有軍事部署,可見吳元濟實屬囂張。這軍報先壓著吧!
武元衡聞言心念一轉,皇帝這是怕此事引起朝臣恐慌和動搖!氨菹,吳元濟雖囂張,但能采取這等手段,可見也是在夾縫中博一博,并未占太大便宜!
“淮西戰事已經開始了五個月,絲毫不見進展,依卿所見,該當如何?”李純對淮西的態度是堅定的,但接連的敗仗和吳元濟攪動的意外,讓許多人嚇破了膽,有部分朝臣趁機又提出了罷兵。
“陛下,依臣所見,嚴綬奉命主導各路兵馬,但并未起效,各路兵馬各自為戰,對嚴綬也多有不服!边x帥便是一場戰役最關鍵的要素,依武元衡看,嚴綬的不作為便是戰事不利的關鍵。
“嗯!睂谰R的表現,皇帝也不甚滿意,但是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人替換,畢竟各路兵馬都有各鎮節度使統領,各鎮節度使又誰都不服誰。“嚴綬的確在調兵遣將上差強人意,但是和各路節度使維持了平衡!
武元衡對于這話還是十分認同的,但嚴綬那是拿著朝廷的錢維持了各方關系,到頭來他倒是得了人情,朝廷損失大了去。
“陛下,即便暫不更換主帥,也得采取積極的對策,必須得有場勝利才能堵住眾人的嘴,攻下淮西薄弱之處,給吳元濟些顏色,不然我軍失了士氣和軍心,也于戰事不利!奔热换实蹧]有要換帥的決定,那便只好再試試,若是成了便對戰事起作用,若是敗了也能讓皇帝徹底對嚴綬死了心。
“給嚴綬下詔,命他一月內攻下淮西一州,否則免除節度使、招撫使一職!
既然不欲換帥,那便只能如此了。
吳元濟在周邊朝廷所屬底盤屢次生事,這回出了燒毀錢糧的事情,再又他在長安的探子四處散播,沒過三日,不僅滿朝皆知,就是路人也知道朝廷敗給了吳元濟,損失慘重。
這故事編的嚴重,說朝廷多處糧倉被焚毀,朝廷需要從其他地征收糧食,一時間,大家都擔心糧食短缺或是漲價,民間開始大批買糧。
沈思也是頭疼不已,轉運院的損失暫且不提,這一波引起糧食瘋搶便得戶部應付一陣子。
還有更煩人的,便是應付朝堂的爭吵。
“陛下,臣請求速速罷兵,再如此下去,會引起慌亂啊!
“陛下,現在長安城的米價已經貴了兩成,若是對淮西罷兵,采取懷柔政策,便能平息內亂!
“陛下,吳元濟攪得周邊藩鎮不得安寧,百姓紛紛外逃,各州難以應對。”
......
皇帝默默聽了眾人言辭,一時間煩躁不堪,竟然都是主張罷兵的,主張繼續戰的都去了哪里,他問崔遮:“崔尚書,此次事件戶部怎么看?”
崔遮上前一步,正了正帽子說到:“據臣調查,只有長安出現了搶糧的現象,周邊其他州均沒有,包括淮西周邊的幾州調配得當,糧價雖有漲幅,但基本穩定。依臣看,長安當是有人蓄謀。”
崔遮話不多,句句客觀,也并沒有對戰與不戰表態,他這一番話落,朝堂上低低討論起來。
皇帝也不急,靜靜等著。
“兵部怎么看?”皇帝看向兵部尚書林啟。
林尚書早已有所準備,不急不慌答到:“自古打仗,除了攻戰,還講究攻心。長安近期的波動,無疑是吳元濟一派搞出的動作,為的就是動搖朝中的意志。至于轉運院被劫,損失糧錢一事,兵部已加強調派人手,現在各地糧倉和轉運院皆有重兵把守。”
“嗯。”皇帝點點頭,“看樣子吳元濟的目的達到了,朝堂上一半人都被他嚇住了!
這句話可輕可重,一時間,反對的人都覺得沒法開口,臉上的氣勢也減了大半。
“既然如此,我們也給吳元濟點顏色瞧瞧,淮西必須要拿下,長安的動靜難道只是吳元濟一家折騰出來的嗎?若是我們對吳元濟手軟,那河北又當如何?”皇帝的話說得平靜,可其中的意思都聽得出來。
武元衡此時開口:“淮西一戰不僅關乎朝廷君威和陛下威名,還關系著天下安定,若是平定不了淮西,那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藩鎮動亂,依舊避免不了戰火。而如今,正是以戰止戈的機會。”
“武相,是時候給嚴綬施加壓力了,兵部針對淮西的戰況拿出對策來。”皇帝對武元衡說到。
“臣遵旨。”今日武元衡在朝堂上說的話很少,爭了這么許久,他的態度不用想都清楚,武元衡對于藩鎮的態度從來強勢。
“臣遵旨。”林啟也立即表態,戰事不利,兵部也有責任,他萬萬不敢推脫責任,更不會主張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