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游戲有個趣處,只要不是特別難猜的,少年郎自然愿意去猜那美嬌娘的燈,猜對了還有一次共飲的機會,沒準眼波流轉(zhuǎn)間,便有了風(fēng)雅的故事。
霍清突然覺得高承禹這生辰時日極佳,今日若是你來我往間生出些許意思,便可借賞燈相約共游,此等趁熱打鐵的機會有心人又怎會不抓住。
令官又拿出一張來,這回是許三娘的,許三娘便是許學(xué)士家的女兒,今日穿一身水紅色衣裙,在冬日如同紅梅一般俏,京城中有名的溫柔嫻靜,文采卓然,傾倒眾生。
霍清這時才認真看起許三娘,那個安和口中溫婉嫻靜的女子,也是高母為高承禹相中的人選。的確是個美人兒,眼若桃花,不笑時猶如三春雨露,笑起來便真如同三月桃花,溫柔中自帶一種嬌媚。
許三娘面前是個馬,她寫的是:“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
許三娘笑著問高承禹:“高郎的謎底可是樹?”
高承禹也不答言,端起酒杯示意,一飲而盡。
許三娘側(cè)了側(cè)身子,低眉一笑,飲完了杯中酒,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羞澀,那模樣竟有些欲說還休的意態(tài)。如此看來,這位許三娘對高承禹還是很有心思的,霍清又看了看高承禹,兩人隔著五六個人,被這等人兒斜斜地看上一眼,那怕是也會有道不盡的相思。想到這里,霍清竟笑了出來,忙又忍住。
“子睦這個也太好猜了!庇腥撕捌饋恚蠹液迦灰恍Α
令官又抽了一張,眾人翹首以待,“這句是高家三郎猜的!闭Z罷,大家都將目光投向高承禹。真是巧了,剛猜完他的又輪到他猜。高承禹今日是主人,必然更受矚目,醬色的袍子,筆挺的鼻梁,斜飛的眉目,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又比好多世家子弟多了分洗練擔(dān)當。
“吳質(zhì)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绷罟倌畹。
大家紛紛找尋,“這猜的是兔!
“在那里。”一人一喊,大家都看向霍清。
有人立即喊“喝酒!”
霍清只笑著搖頭,并不端酒杯。
眾人都奇了,高承禹也納悶:“娘子這難道不是兔?”
霍清看著他抿著嘴笑,直搖頭。這個稱呼霍清是頭一次聽高承禹說,還有些不習(xí)慣,蜀地和江南的日子一開始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后來便也隨沈思一起叫“清娘”,但今日這場合,如此稱呼又顯得太過于親近。
又有人喊“高三,猜錯了要作詩”,高承禹苦笑道:“我罰酒!闭f罷了連飲三杯才被眾人放過。
接下來幾個都比較好猜,很順利就被猜中。卻有一句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原來是蝴蝶燈籠的主人黃六娘猜了一首:“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焙翢o疑問,這猜的便是頭一個裴家三郎的黃鶯,怎知裴三一臉促狹地直搖頭。
念了十多條,猜中的十有八九,幾個沒猜中的此時輪到大家搶先猜。
其中就包括裴三的黃鳥,霍清的兔,還有薛家娘子的船?催@邊熱鬧,過來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
令官說:“猜的規(guī)則和之前一樣,誰來猜裴三郎的?”
霍清又默默念了一首剛才裴三念出的詩:“黃鶯過水翻回去,燕子銜泥濕不妨!庇窒,這分明是個鳥,怎么會錯。突然靈機一動,一個字,那可能是“黃”字。這題出的刁鉆。即便猜出是黃字,還需要與自己的花燈下的字湊成一句。
霍清環(huán)顧四周,果然仙鶴燈的主人雷家郎君站起來念到:“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是個黃字,裴三,對否?”
裴三朗聲大笑,干了面前的那杯酒,并不忘補一句:“你猜我的做什么?”這話一出,大家哄然而笑。
黃六娘也是個性格爽快的,笑起來說:“裴三郎什么句子不選,專挑黃鶯過水翻回去,若不是我猜了他的,都被他哄了。實在狡猾!
裴三回道:“這句最適合六娘你猜了!
這話說出來后,大家想了一瞬,都笑起來,可不是么,這詩頭一句是黃四娘家花滿蹊。猜的字又是她的姓,黃。只不過一個四娘一個六娘。
接下來薛家娘子的船,猜了兩次都沒猜中。
許三娘突然一笑,說到:“我來猜。”
大家都靜靜等著,看這位擅長詩書的溫婉女子,究竟猜不猜得到。
“云開汶水孤帆遠,路繞梁山匹馬遲!痹S三娘問:“可是帆!
“好!庇腥撕艉绕饋。
薛家娘子夸贊道:“許三娘果然才思敏捷!
就剩下霍清這只兔子了,眾人連著猜了幾次都沒猜對。
霍清沒想到這游戲最終將目光都招到了自己身上。這只兔子很難猜嗎?
高承禹又問:“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可是玉字?”
霍清也是很無奈,要都繞著兔子這可就猜不到了。
高承禹又喝了三杯,默默地思索著。雖說這詩文上,他不算強項,但也是背誦千篇,怎的就想不出一句詩。剛才霍清猜蘭花念的是“兔苑詞才去不還,蘭亭水石空明月!碑敃r都以為是兔子,眾人都沒多想,有人甚至都不記得她念的是哪句。
他看向霍清,只見霍清給他使眼色,似乎在向上看。
高承禹一拍桌案,高呼一聲:“我知道了!
還沒等高承禹說話,裴三郎又開口了:“我說高三啊,你今天是怎么的,非得猜中?”
大家都盯著高承禹,都覺得這都尉還真是有鍥而不舍的精神,哪里跌倒,非得從哪里站起來。其實他們都想錯了,高承禹就是想猜中霍清的,邀她共飲一杯酒,至于為什么,他真沒想過。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lián)u情滿江樹。”高承禹笑嘻嘻地問:“這回總對了吧。”
霍清捂著嘴笑起來,給自己滿滿地斟了杯酒,說:“辛苦高都尉了,的確是月字。”
高承禹端起酒杯說到:“這杯酒可是不易啊!
眾人笑起來,只聽人說:“子沐這是不猜中不罷休啊!
說罷二人一飲而盡,又相視一笑。
霍清沒注意到,此時許三娘的眼神一直在瞧著她。許三娘是高母中意的女子,而她今日來也十分關(guān)注高承禹,見高承禹對她客氣疏遠,原以為他就是這性子,但卻見高承禹對霍清嬉笑如常,極為親切,不由得心里失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