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沒想到這一日進展如此之快,她正在桌上默寫曲譜,敲門聲響起,來人正是高承禹。
霍清大致說明了今日的談話,高承禹十分認真地聽著,不時地瞥她一眼。
霍清疑惑道:“少將軍看我做什么,神情古怪。”
高承禹邊笑邊搖頭說:“沒什么,只是沒想到你與杜秋的對話竟然是這般。”
霍清說:“與她說話,說輕松也不輕松,很容易就切入正題,但也不能說得太直接。”
高承禹一副十分贊同的樣子說:“效率不錯,這么容易便有了參加生辰宴的辦法,你意思要演奏琵琶?”
霍清反問:“怎么,不像?”
高承禹搖手,違心地說:“連杜秋都能相中的人,那琴藝自然不必說!
他這么一說,到說得霍清有些心虛,彈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是若說與杜秋的水平簡直沒法比,這若是隨著杜秋一同演出,這幾日還得再認真練。想到這里,霍清只覺得給自己挖了個陷阱,怎么每走一步都有新任務。她用手撐著臉頰,一臉沮喪地對高承禹說:“少將軍,明日替我找把琵琶!
五月初二,李锜府內只請了常走動的幾家女眷來為安和長公主慶賀生辰。安和郡主坐在主母位上,和人寒暄著,隨身婢女對來賓的送禮一一接過打開查驗。生辰賀禮五花八門,有珠寶首飾,玉器、金器,古玩字畫,琳瑯滿目,杜秋待眾人獻完禮后,盈盈上前,輕聲說:“秋新學一曲,愿為長公主助興,還請長公主品評!
安和也現出一絲興趣來,眉目間露出笑意,伸手說到:“哦?秋娘一向最有新意,可讓我們眾人開開眼!
杜秋輕拍手掌,三聲響過,四五個樂工捧著樂器魚貫而入,這其中就有扮作琵琶女的霍清。杜秋緩緩吟唱,一邊唱一邊觀察著安和的神情。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長恨歌本就十分有名,江南也有成曲,但杜秋唱的這一曲并非江南的調子,長安官話唱出自有一種凄惶之美,仿佛看到那段故事在眼前浮現。
許久歌罷,聽曲的眾人無不戚戚然,愛情對于女人來說總是充滿了無窮遐想,盡管這是一段人人皆知的悲情故事。安和也是若有所思片刻,鼓掌贊嘆:“的確是好曲,不同于江南曲調的婉轉多情。”
杜秋指著霍清說:“據說這是長安時下最流行的曲子,我特地請了這位昔日梨園雷氏的傳人的琵琶女,不然怎會有如此輾轉的曲子!
霍清實在沒想到杜秋會以梨園傳人來這個開場,這一名號讓她有些忐忑,她故作鎮定起身行禮。這一次,長公主的模樣才看得真切,長公主梳著流云髻,臉有些圓潤,杏眼含春,的確是個美人。
在座一位夫人插言說:“聽聞近日梨園雷氏傳人到了潤州,所在之處座無虛席,今日有杜夫人這歌聲相伴,想必比那雷氏的歌曲還要好!
安和長公主也點頭笑起來,打趣說:“究竟哪個好也得聽過才算數!
霍清離座拜倒說:“奴怎敢和夫人比,今日得知長公主生辰,略備薄禮!闭f罷起身捧出一個黑檀木匣子,安和的隨身婢女接過,將盒子打開捧到安和面前,杜秋因為是站著,只看得見那是一把短劍,匆匆一眼間只覺得是把極為普通的短劍,并不見劍鞘有什么華麗的飾物。但她真切地看見合上蓋子的一瞬間,安和長公主眉梢微微一動,并未說什么。
安和揮了揮手,讓樂工們退下,對著杜秋說:“難為秋娘的心思,今日得了一把上好的琵琶,便給了秋娘吧。”
“今兒我真有福氣,本來是給長公主做生辰,我得了個好彩頭,沒什么回禮,晚些我做些茶點讓長公主品嘗!倍徘锶崛岬卣f,笑吟吟的。
申時,客人散去,杜秋捧著一盒酥酪去了安和住的院子。安和正修剪著一支梨花,除了貼身婢女,室內并無他人。杜秋一眼就瞥見案幾上放著的檀木盒子,正是霍清獻上的賀禮。她默默思索那把短劍的意義,這是一把舊劍,外表看不出什么特別,看紋飾,似乎又是西域的東西,想必是郡主熟悉的舊物。
見杜秋走來,安和放下剪刀,相邀坐在塌前,并不急于問話。
“我做了些酥酪,想必長公主會喜歡!倍徘飳⑺掷掖蜷_,放在小幾上。
安和輕輕捏起一塊,咬了一口,點頭道:“甜酥可口,數你最有心,知道我喜歡什么!
杜秋捂嘴輕笑:“長公主離家多年,自然對鄉音鄉味難以割舍,這本就是人之常情。節帥不也常帶回來長安的物件討長公主歡心!
安和點頭說:“若不是今日這曲子,我都完了長安呢。你今日說的梨園傳人,可以去聽聽。”
“這個容易,我去安排,長公主可有什么想聽的曲子?”杜秋問。
“既然是難得一見的梨園傳人,那便叫府里女眷都去聽聽,曲目你安排吧。”安和隨意答。
待杜秋離開后,安和打開木匣,拿出那把短劍,愣愣地出神。
這把劍今日出現的突然,若不是杜秋提前安排了長安的曲子,讓她有所準備,她都不能肯定自己在突然見到這把短劍的一瞬會不會那么鎮定。安和清楚高承禹一定是來了潤州,此時前來,看來皇帝打算行動了。李锜拒絕皇帝的召見時她便想著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來人是高承禹。這把劍是他們之前曾經的信物,她決定接受旨意下嫁李锜時,便把它還給了他。當年,唐庭懦弱,對各藩鎮并無他法。但如今的李純,年輕氣盛,經劍南西川節度使被拿下后,她已漸漸看到大唐復盛的希望。
安和將劍收歸鞘中,她了解李純的性情,潤州,也是該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