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年春,武元衡拜門下侍郎平章事,任劍南西川節度使,高崇文以使相職出鎮邠州。
沈思與高承禹得密令東走江南,而皇帝李純的野心與才能也漸漸顯露。大唐,是該一改往日荼蘼了。
離開蜀地前,霍清見到了新到任的西川節度使武元衡,果然沈思對他的夸獎不是虛的。霍清對他的印象極好,文人雅士從來都是吸引人的,即便是入仕這么久,浮浮沉沉,雅還是透出骨子來。但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那雙眸子,冷靜而智慧的雙眼,似乎能看透人心,想來武后也擁有這樣一雙攝人的眼眸。
霍清聽沈思言,父親似乎還曾中意武家的侄子,她卻并不感興趣這門親事,一方面以武家如今這等門第哪里是他們這一介小官家能匹配的。另一方面高堂闊院,那的確不是她向往的。以前若只待在長安也到罷了,這一走出來,似乎點燃了心中的小火苗,那長安倒是越來越遠了。
三月的江南,微冷,霍清跟著沈思與高承禹一行輾轉水路,終于到了這紙醉金迷的江南之地,江南果然是個好地方,不同于長安的肅穆莊嚴,小橋流水隨處可見,煙紗輕羅,鶯鶯歌語,走在街上連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這一次,沈思在蜀地給她尋了個婢女,出門總算是方便些。這婢女名叫阿湘,家里也沒什么人,看著人老實,圓圓的一張臉,笑起來極為喜慶。
初到揚州的日子,霍清有半個月都很少見到沈思和高承禹,有幾次遇到也是晚上,兩人都是薄醉歸來,倒是把高其留給了她們。阿湘是個伶俐的姑娘,陪著霍清隨處逛逛,增添了許多樂子。
這一日,沈思和高承禹來找霍清,高承禹一進屋子聞著有熟悉的香味,四處打量問:“你這煮的是什么?”
霍清笑起來,看了沈思一眼:“你們猜不到?”
沈思也覺得有點熟悉,但還是想不起來是什么。
霍清說:“蜀地天天能喝到的菌子湯,你們這么快就忘了,果然江南好啊。你們還記得長安的羊湯什么味道嗎?”
阿湘給他們二人一人盛了一碗湯,高承禹嘗了一口,贊嘆到:“阿湘手藝不錯,你在哪弄的這些菌子?”
霍清說:“自然是蜀地帶來的。”
沈思這才想起來乘船時,霍清的確有一大包不知是什么的袋子,拎著也不是很重,原來就是這些東西。說:“你帶的那一大袋原來是這些。”
高承禹經沈思一提醒才想起來他們說的是什么,十分意外地挑了下眉,問:“蜀地還沒吃夠,到江南還自帶吃的?”
霍清換了副面孔,不咸不淡地說:“這揚州真是個好地方,師傅與少將軍日日去賞花喝酒,我若是不自己帶點干糧,這每日過得得多清苦啊。”說完看了二人一眼,又一臉好奇地問:“少將軍,這江南的姑娘和蜀地的姑娘比怎樣吶?”
沈思面不改色,高承禹被說的有些赧然。
沈思喝了口面前的茶,微微皺眉:“這茶有些過了。”霍清拿起來喝了口,果然是,茶湯有些發黃,茶味有些澀。“江南的茶不比其他,煮久了或是水太熱便失了茶本味。”
沈思是來找霍清說正事的:“我們接下來便打算去潤州了,預計需要三個月。”
霍清一聽這話,立即激動起來,問:“這么快?”
沈思點頭:“這里的消息也打聽得差不多了,現在的情形看,李琦反也就是今年的事情,我們必須盡快與安和取得聯絡。若是真翻了臉,安和長公主怕是行動受限,便不那么容易接近了。”
霍清說:“好,需要我做什么?”
高承禹叮囑到:“現在還不確定,這一路上,你便隨我們坐在馬車里,不要輕易拋頭露面。下個月正是安和生辰,那時可能會有機會。”
霍清一聽自是欣喜,忙拿起幕籬戴在頭上:“這樣如何?”
兩人看著她的樣子,說:“你收拾收拾東西,后日我們就走。”
潤州富庶之地,難怪李锜近幾年越來越不服順。自安和長公主嫁過來后李锜安生了兩年,近幾年多方消息傳出,李锜有反叛朝廷的心思,尤其新皇李純登基后,各方都在觀望,劍南西川一仗只能暫時壓制部分勢力較弱的藩鎮,對于魏博、盧龍這類藩鎮,想要讓他們臣服那不是一兩場戰役能解決的事情。李锜的實力其實犯不著大動干戈,畢竟他所處的位置相對孤立,周邊的節度使都是朝廷的人,所以沈思與高承禹此次便是要摸清李锜的底細,好用最少的代價收復鎮海軍。
說到安和長公主,成了此次無法繞開的人,于公于私,她都是此局中的關鍵人物。皇帝既然選了高承禹來,怕是也考慮到此,高承禹與安和的那段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換做別人,多少都會有些懷疑安和長公主是否依舊心系朝廷,在不少人看來,安和雖是大唐皇室,但嫁了人,一切都不好說。
而高承禹是明白的,當日那柄短劍似乎插在了他的心上,男兒無法保家衛國,卻由一個女人交換自己去完成使命。安和從來是個內心堅定的人,若是聽從了安排,定然不會忘記自己的初衷。只是李锜如今走到這一步,若是還識實務,起碼保得一家老小性命無憂。若是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安和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高承禹拿出那柄短劍,愣愣地出神。
到了潤州后,高承禹便和沈思分開行動,高承禹此次的任務就是與安和里應外合,摸清李锜的底。而沈思要去周邊藩鎮,探一探各路節度使的心思,一旦撕破臉,若是能倚靠周邊各路藩鎮,那便是最好的辦法。
如何與安和長公主取得聯系,得認真籌劃一翻。此時鎮海與朝廷的關系很微妙,安和長公主由于身份特殊,出入都有一大堆人跟著,一直找不到辦法私下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