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的時候,她沒有再刻意等江茉引,自己先上了馬車。
靠著馬車壁就睡著了,直到鳴笙把她叫醒。
江若弗面色蒼白,略微憔悴地被鳴笙扶下來車。
正在此時,江氏大宗的馬車也停在了內史府門口。
江若弗和江焱幾乎是前后腳的進了內史府。
江焱手里拿著那卷畫像,而畫像里的人就在他眼前活生生走著,他卻絲毫不知。
署官將五千兩交還給江伯啟,
“內史大人,這表上其中一人已經死了,而她的家人也都亡故,這筆錢需要交還朝廷!
江伯啟頭也不抬地道,
“到了朝廷內史司,再把這銀錢交給本官!
屬官馬上拍馬屁道,
”大人果真是兩袖清風,公私分明,若不是大人如此高潔清廉的人物,也恐難做上內史,難成天子近臣,也難怪太后娘娘如此倚重您!
江伯啟抬起了頭,虛偽地推脫道,
“公事公辦,自然不應該在我私人的府邸里,想必這種事情誰都懂!
仆人跑進來,
“老爺,大宗家主到了!”
江伯啟手里的筆從他的手里滑脫,驚道,
“誰?”
“是大宗的家主!”
“現在就在前廳等著您呢!
江伯啟連忙站起身來,也懶得耗費時間和屬官虛以委蛇了,急匆匆就跑到了前廳。
江焱反而是先向江伯啟行禮,
“見過內史大人。”
江伯啟忙扶,
“請起請起!小弟如何能當得起大哥的禮!”
下人連忙奉茶擺果盤,還熏起了香。
江伯啟和江焱各自落座,有的沒的寒暄了一會兒。
江焱絲毫沒有往日里那股子疏離和高高在上的感覺,江伯啟亦是受寵若驚地有問必答。
江焱終于是小心翼翼拋出了問題,
“聽聞內史大人負責掌管花神祭祀?”
江伯啟帶笑謙虛道,
“說不上是掌管,實際管理的還是皇商,我只不過是將朝廷撥的銀子交給辦禮的皇商!
江焱追問道,
“那那些祭祀典禮上游街的花神祝禮也是由朝廷撥銀?”
江伯啟點頭道,
“確實有祝禮奉給花神!
江焱拿著茶杯,眸色微側,
“那賢弟也應該花神的名單吧?”
雖然是一步步引著江伯啟答下來,但這問題問得也有些突兀了,江伯啟微愣,
“您的意思是?”
江焱放下了茶杯,長嘆一口氣,
“想必賢弟也聽說了,犬子命薄,召了邪祟,而那邪祟就是一副女子的畫像,也請問過高人,高人說是確有其人,倘若能找到畫像中人便能夠救吾兒之命!
“而今日恰巧發現此次游街祭祀之中,有一位花神長的與犬子畫像之中的人幾乎是毫無差別,所以為了找到那個女子,愚兄這才來叨擾賢弟,想問到那女子的名姓籍貫,好救吾兒。”
江伯啟好奇道,
“不知是哪一位花神?”
江抱荷恰路過前廳,便聞江焱之聲,
“是洛神。”
江伯啟和江抱荷齊齊色變。
江伯啟詫異片刻,語氣沉重道,
“但是不巧的是,方才愚弟才處理過這份公文,那位洛神正巧在花神祭祀之夜去世,如今已不存人世!
江焱面色大變,驚駭道,
“已經不存于人世?”
江抱荷也詫異,扮演洛神的人不是江若弗嗎?
怎么會不存于人世?
不知道怎么的,江抱荷忽然想起早上聽見江若弗整夜留在了陳王府陪著陳王世子的事情,府里有不少人都說七小姐被陳王世子看上了,會飛上枝頭。
而她之前還有聽說,江桑的病是中邪招致,必須要娶一個女子沖喜,江家又不忌諱什么同宗不能嫁娶。
倘若……
江抱荷心下篤定,深吸了幾口氣走進前廳,
“恐怕爹錯了,那扮演洛神的人并沒有死。”
江焱和江伯啟齊齊看向她。
江伯啟此刻也顧不得挑江抱荷還在禁足的錯了,連忙問道,
“你怎么知道?”
江抱荷手微抖,唇色有些蒼白,她將自己發抖的手藏在了背后,強裝鎮定道,
“因為那天我就在街上,親眼看見了洛神,而且那個洛神不僅僅是我認識,爹你也認識,也許,大伯父也認識!
江焱和江伯啟面面相覷。
江抱荷嘴唇抖著說出真相,
“那個人就是我的七妹江若弗。”
江伯啟皺著眉糾正道,
“抱荷,你七妹并不在花神的名單上,而且花神的擢選我也有參與,花神選秀的終選還有我的決定左右,你七妹從頭到尾都不在那兒,你恐怕是看錯了!
江抱荷的手抖得厲害,臉色也蒼白,卻直直的站在那兒,
“不!那天晚上的人就是七妹,我親眼所見,絕對不可能有假。”
“七妹就是那個扮成洛神的人,那天晚上的場景我絕對不會忘記的。”
江焱卻不管這么多,拿起自己來的時候拿的畫卷,對著江抱荷打開,
“你七妹是否是畫中之人?”
江伯啟和江抱荷的目光都被那幅畫像吸引了去,畫像上女子仙風道骨,煙霧繚繞,一襲藍衣,超凡脫俗,美得不敢讓人起半分褻瀆之心。
這下驚訝的人變成了江伯啟,
這畫像上的人……
確實……就是江若弗!
江抱荷看見畫像則更加有勇氣肯定道,
“對,只要大伯父見我七妹一面,就知道抱荷所言非虛!
“抱荷一開始以為是爹偏心,才把這個花神游街的機會給了七妹,現在才知道,原來爹對此也毫不知情!
“七妹在花神游街那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總之那夜扮成洛神的人就是她,桑哥哥的病危在旦夕,這絕對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要大伯父見到我七妹,恐怕會和我一樣篤定。”
趕緊,趕緊讓江若弗離開,不要嫁給陳王世子,不準嫁給陳王世子!
憑什么她就可以嫁給長安無數閨閣女子的心上人,而自己偏偏就只能嫁給一個眾人皆知的紈绔。
江抱荷眸子里的急切幾乎都掩蓋不住了,她的手激動地不住顫抖。
江焱看向江伯啟,
“賢弟,事已至此,恐怕必須得見令嬡一面了,畢竟犬子的病不能拖!
江伯啟踟躕不已,手心發汗。
這畫上的人確實是江若弗無疑。
他竟然都不知道,江若弗偷偷的扮了花神。
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啊!
眼見就要攀上陳王世子了!
不對,不對!
江伯啟腦袋飛速地運轉起來。
若弗可是受了太后娘娘的賞賜,允準婚嫁自由的!
別說是他了,就是江氏族長來了,都不能夠隨意支配若弗的婚事!
那若弗就不用嫁給江桑沖喜了。
他也不相信若弗對目光短淺到選江桑而不選陳王世子。
江桑就算是往后再有出息,也不過就是江家大宗的家主。
但是陳王世子,可是非一般的王孫權貴,陳王世子可是太后親口所言的大昭旭日!若是嫁給陳王世子,那就是一步登天。
若弗又不是傻子,一定不會錯選的!
江伯啟心里這么一想,面色也轉圜了,溫和地對下人道,
“快去把七小姐叫來。”
下人忙跑去清暉苑。
江若弗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鳴笙還在整理書箱都吵不醒她。
小玉低聲笑道,
“小姐果然也會偷著睡懶覺了,平日里太累了,讓小姐打個盹兒休息一下她都不愿意!
鳴笙笑道,
“就讓小姐這么睡著吧,到時間了我再叫醒小姐!
“幸好下晝的課很輕松,是小姐最擅長的琴,不必花費太多的心力!
小玉驕傲道,
“那是,我們小姐的琴彈的可好了!
“那四小姐就算是請了再多的名師來教,也一樣比不上我們小姐的一根小手指頭,比起我們小姐來,彈得可難聽了!
鳴笙微笑著把琴擦干凈,
”上次琴課我已經領教過了,小姐琴上的功夫絕對不遜色于宮廷樂師!
婢女跑進來低聲通報道,
“快把七小姐叫醒!大宗的家主來了,指名道姓要見七小姐呢!”
話音落,江若弗搖搖晃晃地自己起身,
“來見我做什么?”
婢女見自己吵醒了江若弗,低著頭不敢看她,
“好像是跟什么畫像還有花神有關……”
江若弗皺眉,
“花神?”
難不成,是和花神游街那一夜有關系嗎?
江若弗來不及多想,
“鳴笙,你跟我去前廳!
倘若是那一夜她和世子一直孤男寡女呆在一起的事情為人所知,還是被大宗知道,恐怕對她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若弗腳步匆匆到了前廳,才跨過門檻,江焱手里的茶杯就猛地掉在地上。
仿佛是畫像中的人活了,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
那個被稱為邪祟的明月女子,桑兒親手畫的畫像里那雙唯一露出來的眼睛,邪魅卻又如純潔清澈,亦正亦邪間奪人魂魄。
不需要任何言語辯說,江焱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就是江桑要找的人。
江若弗面色憔悴蒼白,但是卻愈發顯得柔弱溫柔,細長水眸在純白的面頰之上綻放出濃烈的墨色光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那畫像中的眼睛在世間竟然真的存在。
江若弗穿著平日里最常穿的那身藍衣,卻偏偏和畫上那草草幾筆勾勒的藍衣一般。
隨著微風和陽光跌宕,一層一層猶如湖水蕩漾,除卻她的眉間沒有水仙花鈿之外,她幾乎完全和畫像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