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的琴聲絲毫停頓都沒有,每個琴音連綿不絕地撞擊著溫孤齊的五臟六腑。
要將他壓碎分離。
狂風驟起,彩緞燈簾被吹得高高揚起,流水聲在風催之間變得更響,琴聲亦愈猙獰。
如見陰云蔽城闕,茫茫江河之中黯淡中透著微紅,那些稀薄的紅皆馀血,夜色里壓屋云如墨,危檐鳥雀雖琴聲驚起。
依舊是陳王府,依舊是整夜的燈火通明,無數人在王府之中走來走去。
小小的溫孤齊跟在人群里追問每一個人發生了什么,來往匆匆的人如同沒有看見他一般。
他身邊都是人,可他卻是最無助的。
沒有人真正能和他交流。
江若弗醉態更濃,姿態愈發放松,撥弄琴弦的動作也變大,廣袖在她撥弦而手驟然跳躍之間也甩動。
江若弗的眸光迷離,微醺使她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的情緒盡數傾斜在琴弦之上。
五哥當初離開之時,姨娘尚且受寵,雖然那段日子的記憶已經模糊了許多,但是那是她在江府里渡過的唯一一段順遂和樂的時光。
數年過去了,想起當初的人人奉承和父親寵愛,她都只覺得恍如隔世。
那一日,她拿著糖葫蘆開開心心地蹦跳著回來,但是以往那些對她極為和藹親善的下人們都只是看著她,一路或是冷眼或是可憐地看著她。
她只感覺到莫名其妙。
直到她一路走回清暉苑,看見了五哥滿頭鮮血,而姨娘卻不知所蹤,江懷隱只是歪在門檻上坐著,死氣沉沉地看著虛空,眼睛里什么情緒都沒有。
下人們也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現如今想起來或許不只是冷眼看著,更是監視著他們,不準他們離開。
江若弗手里的糖葫蘆登時墜在地上。
跑上去站在五哥的床前痛哭,讓身邊的人救五哥。
可是身邊的人只是一動不動,而那些下人們都攔著她,不讓她出去,江若弗跑到門口找江懷隱,搖著他的胳膊哭喊著,
“六哥,五哥他怎么了?”
”你去叫人來救救他好不好?”
江懷隱隨江若弗搖著胳膊,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睛只是麻木的看著前方。
隨后過了幾日,江懷隱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再次將他放出來的時候,他就忽然癡傻了。
多可笑,滿屋子都是人,那些人眼睜睜目睹她的不幸,但是卻沒有人能幫她。
直到如今,她依舊不知道發生過什么。
沒有人愿意告訴她,姨娘也只是避而不答。
哥哥早已不智,怎么能夠回答得了她的問題呢?
江若弗的琴聲極其宏大,卻有一種空虛的感覺,一腳踏下去就是深淵,而且偏偏還不知道深淵里會有什么在等著自己。
恐懼與絕望,無助和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樣慢慢的涌了上來。
仿佛在琴聲之中能夠回到當時的情境。
滿座皆靜寂無聲,看著臺上的醉態的王孫公子飛袖撩琴。
同樣的空虛感也包圍著他們。
溫孤煜盯著江若弗,
怎么會這樣?
這妖邪竟一字不漏地將自己方才彈的曲子背了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