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在眾人的目光中直接走上了舞榭,走姿隨意,但是配著一身廣袖長袍,竟莫名有一種風流名士的卓逸氣度。
豪放不羈,疏狂隨意。
漫天的燈籠簾子隨風搖啊搖,她的衣擺也被風吹得翩飛起來,如同坐在瀑布之下,水石之上,有高山流水,白鶴喚歸,因為方才一直扶著額頭,她額上還有些碎發落了下來,姿態隨和,愈發顯得不修邊幅,不事人間,但偏偏姿容俊逸,縱使是衣衫被風吹亂,額發飄落,也直叫人生出超脫凡俗的謫仙之感。
漫天的燭火在舞榭之上環繞著她,凡夫俗子皆在臺下仰望。
江若弗隨意地就地坐了下來,儼然一副醉態,但是手碰到琴弦的那一瞬間,那琴也因她驟然活了。
一段宏大但是哀凄悲壯的琴聲在她落指之時掃向眾人,像是一層海浪一樣,一瞬間就將在場所有人包圍了起來。
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之中上下翻飛。
遠遠不同于溫孤煜的一開始的低迷哀凄。
同樣的一段樂曲,她開端便是摧枯拉朽。
江若弗的手速極快,竟然叫人在燈火通明之間看不清楚她的手勢。
修長潔白的手指按著琴弦飛舞著。
連同幾個連續遞進,緩慢溫流的哀凄琴音,竟然都被她快速的彈了過去,一個個琴音極是跳脫地崩裂而出,錚錚而鳴,如同山崩地裂頃刻降臨,叫人無端的生出一種泓大的絕望感,是一種站在偌大的天地之間,完全茫然和不知所措的絕望,無助,徘徊,猜測,痛苦,瀕臨崩潰!
絕望無助的恐懼與害怕排山倒海傾倒而來。
溫孤齊的手竟然不自覺地發顫,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心臟。
低著頭不敢看江若弗的方向,而那充斥在耳邊的琴音卻容不得他不聽。
仿佛能看見小小的他親眼看著母親倒在府前,嘴角沾血,奄奄一息。
而陳王府所有的人來來去去,腳步飛快。
從母親的屋子里面出來,再進去,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焦急,但是每個人的嘴都閉得緊緊的。
不論是他怎么追問,都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在房門之外的下人死死的攔著他,不讓他進去。
整個王府只有一片死寂,好像每一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有他不知道,也沒有一個人愿意告訴他。
就算是他死死的抓住來往人的衣角追問,也只會被人強行抱開,被人強行送回自己的屋子里。
甚至于那些下人將門上鎖,不讓他跑出去。
那種未知的,等待死亡判決的狀態,縱使是現在想起來,也只讓他感覺到瀕臨窒息。
整個世界只有腳步聲,沒有多余的人聲。
他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些什么。
他一個人在惶恐不安,一個人在等待那個他不敢去想的結果。
那是一種完全無助的狀態,他在未知里如同一個行走在大霧之中的人一般。
他看不見眼前的路,卻仿佛能看見前面的地獄和深潭。
就在等著他一腳踏空,直直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