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站在人群里,看著前方向我緩緩走來的兩人。
陸至一臉幸福的牽著寧馨的手,溫柔的不知在說些什么的。
他們沒有注意到擦肩而過的我,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定格,就剩我們三個人。
我看著他們手牽手走進一家酒店,高聳的樓層。
直到看不見了,我才笑了,這世界真小。
心臟深處仿佛被鋸子來回拉扯一樣陣陣發痛。
我在人行道上走了一會兒,迎面看見來了一輛空的出租車,他便招了招手。
車子立刻掉了個頭,停在身邊。
我坐到后座上,一時也想不起要去哪里,便道:“往哪兒開都成,隨便轉轉吧!
司機有些詫異,還是發動了車向前開。
司機心情特別好,見我百無聊賴,便滔滔不絕地說開了。
我看著窗外的街景,偶爾“哦”一聲,算是應和了司機的話。
等到把國內外的大事小情聊完,司機開車七轉八轉的。
轉到花園附近,司機忽然想起,便熱情地說:“姑娘,這里最近在搞花展,里面到處都是花,很漂亮,你要不去看看?”
我對這些都沒興趣。又不是園藝專家,也不熱衷于培育花草。
那位司機笑著勸道:“姑娘,你這樣瞎轉也不好,白花錢,我賺你這錢心里也不舒服。年輕人嘛,就應該多走走,看看花,說不定心情就好起來了。偶爾有些挫折也是正常的,一咬牙還不就挺過去了?其實誰都有不順心的時候,就說我吧,最近我媳婦生病,我要出車,老媽還不肯過來幫我們帶孩子,搞得我焦頭爛額,可不出車又哪來錢呢?還不得出來干活,中午還要抽空趕回去替老婆兒子做飯”
我被他嘮叨得一路上不得清靜,心里卻覺得好過多了,于是便道:“師傅,聽你的,那就送我到這里吧!
“好嘞!蹦俏恢彼乃緳C立刻朗聲答應著,一轉方向盤,將我送到了大門口。
我看了看計價器,車費還不到三十塊錢,便掏出一百塊給他,說道:“不用找了!
那司機很少遇見這種事,頓時手忙腳亂,急道:“不不不,那哪兒成?你父母賺錢也不容易,我得找你!闭f著,便去數零錢。
我微笑著,溫和地說:“這位大哥,謝謝您開導我,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您回頭給大嫂買點水果!
那司機十分感激:“那那姑娘,那就太謝謝了!
“沒事,不用客氣!蔽议_門就走了。
那司機還想說點什么,已經又有客人上了他的車,他只好再看了一眼葉笙的背影,把車開走了。
這花園占地十分廣闊,里面的園林設計非常漂亮,很有格調。
不愧是本市最大的花園,我心里暗嘆
那些盛開的花朵,白色的大玉蘭,粉色的桃花,紅色的月季,橙色的迎春,還有百合、鳶尾、天堂鳥、郁金香。
那些花朵自顧自地盡情開放,至于有沒有人欣賞,是在深谷還是在鬧市,它們根本就不在乎。
小丑哪里能夠在華燈初上,萬眾矚目,歡笑如雷里,舍棄滿臉的油彩,聲嘶力竭的哭泣?
不能。
我慢慢地從花叢中走過,來到中心廣場。
這里有個巨大的噴泉,周圍用廣場磚鋪設出抽象的圖案。
當中有不少雕花長椅,以便游人休息。
因為是夜晚,所以都顯得很空。
我在廣場隨后找了一張空椅坐下,不知道該想些什么,索性就瞅著烏黑的夜幕。
遠處幾只鴿子十分漂亮,雪白的羽毛,黑亮的眼睛,咕咕地叫著飛到我面前。
可能早就對我這種人見怪不怪。
有的立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有的飛到我腿上、肩上,有的則展翅飛到空中,去琢我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站起身,輕輕拍拍褲子,轉身向家走去。
那股煩悶始終揮之不去。
高大的白玉蘭樹上,影影灑灑的葉子
樹枝上的少年伸了個懶腰,換個姿勢,
冰綠色眼睛懶懶的注視著前方離去的身影。
還是睡不著。
我起身翻出兩片安眠藥,就著水一口悶了下去,緊接著躺回到床上。
然后,我閉上眼,開始做夢。
夢里面的我走在雨夜漆黑的大街上。
路的盡頭站著一個男孩,是陸至。
我剛欲上前,但是那男孩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相反的方向跑了開去。
我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站在男孩站過的地方等。
我太傻,我以為他會回來。
但是他沒有。
整個天幕陰沉沉的,濕熱的空氣直悶得人喘不過氣。
當我站在吧臺第n+1次看到推門進來客人。
又重重低頭,郁悶的擦著手里的杯子。
夏菡湊過來對我說,“葉笙,你機會來了。”
我悶頭擦杯子,不理她。
夏菡又拽過我耳朵去“我說,陸至和寧馨分手了!你的機會來了!”
我打掉夏菡的手,揉揉發紅的耳朵,“哦”
夏菡失望的看著我,“本以為你會很高興,難不成?”她又壞壞一笑“你是不是移情別戀,終于喜歡上單雨桐了?然后,你就一腳踹開陸至。你和單雨桐一起雙宿了。”
夏菡雙手合十,兩眼桃心。
我無奈的敲敲她的頭,“少胡說八道!”
“難道不是,不可能,我這么縝密的邏輯怎么可能出錯!毕妮针y以置信
我受不了了,裝作奇怪的向后看去“咦,陳寒,你來了?”
陳寒對夏菡來說,就像緊箍咒一般。
只見夏菡抓起包,一溜煙來不及和我打招呼,就消失了。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我利落的換衣服走人。
呆這地方等那丫頭反應過來就死路一條。
我耳邊還回響著夏菡的話,陸至和寧馨分手了?
前些天不是還好好的么。
收拾完最后一批酒,看了看店里稀疏的客人,
腳卻下意識地向陸至家里走去。
到門口,猶豫了很久,轉來轉去,終于還是摁了門鈴,沒人。
我推推門,沒鎖。
我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敲了敲陸至的房門,沒有應答。
我不知道陸至是不是在睡覺,只好出聲:“陸至,是我。葉笙!
隔了好久,才聽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陸至踩著拖鞋打開房門,一言不發。
才十幾天沒有見到陸至,他卻像是大病一場,變了一個人似的。柔軟的頭發亂糟糟的,皺巴巴的t恤,布滿血絲的雙眼和一張憔悴的臉。
“陸至。”我有點心疼。
陸至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后側身走進自己的臥室。
我想了想,坐在了書桌前的凳子上。
我搜腸刮肚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最后只好硬著頭皮:“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這里有棵樹,我非要說那是梨花,你說不是。前幾天我買了本植物鑒別來看,原來你是對的,那不是梨花,是瓊花!
陸至沒有開口。
我繼續自言自語,“傳說隋煬帝就是為了看瓊花而修的大運河,揚州人說瓊花離開了揚州就不能活,結果你看,它比人們想象中還要堅強。”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說什么,你別笑我!蔽也缓靡馑嫉刈プヮ^發,“瓊花是四五月份開的!
“那句話怎么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陸至,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墒,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愛,我們都無能為力”
自己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還如此文縐縐的,陸至居然還沒有反應。
我不由提高了音量,“陸至!
還是沒有回答,我毫不氣餒,“陸至?”
他這才抬起頭來,眼里滿是疲憊,“葉笙,別鬧了!
“我沒有鬧,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是難過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蔽乙蛔忠活D,“無論你怎么難過,你們都分手了!
我看到陸至捏緊了拳頭,怕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緒的宣泄,我知道自己言重了,不由得心軟,“抱歉!
陸至沉默了很久,才站起來,“我送你回去吧!鄙驳闹鹂汀
等他走到自己身邊,我才看到他剛才擋住的書桌上放了一個水晶相框,上面是陸至和寧馨的合照,兩個人十指相扣,并肩微笑。
我鎮定地收回了目光,走出了房間。
最珍惜才會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陸至,是不是連我為逗你笑而扮的小丑表情,你都覺得滑稽無比?
下樓的時候,我聽到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小笙?”
我疑惑的轉過身去,然后,腦子轟的就炸開了!
羅柔穿著一身家居裝,從房間里走出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陸至看看我,又看看羅柔。疑惑的問“阿姨,你們認識?”
羅柔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拼命地搖著頭,認識,何止是認識。
我轉身跑出陸至的家。
tmd!這是什么狗血劇情!
我一直不肯聽羅柔說什么她現在家庭問題,導致我根本不知道
羅柔現在的法定丈夫就是陸至的父親?!
再退一步說,我的撫養權在羅柔手里,陸至也算是我法定上的哥哥??!
五雷轟頂!
我僵在原地,腦子嗡嗡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般,半響,我才轉身,發瘋般跑出去。
沖到那棵瓊花樹下,我扶著那棵瓊花樹,悲涼的笑了。
呵,命運真是給我個痛快。
這下終于不用幻想了。
不用再糾結,每日每夜的痛苦了。
我靠著樹,慢慢蹲下。
羅柔追了出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么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抬頭冷冷的看她一眼,吐出一個字“滾!”
羅柔沒有發怒,只是輕輕摸了下我的頭。
就像小時候,每次我犯錯后,她狠狠揍我一頓。卻在揍完之后,摸摸我的頭,柔聲問我“痛不痛”,然后,她轉身就走,沒有任何留戀,走的那樣狠絕。
以至于以后,我每想起她,都記得她這個決絕的背影。
因為是血肉至親,她懂得怎么報復我最恨。怎么讓她自己狠狠捅我一刀,痛的我在以后的歲月里,想起她的背影,就流淚
人生就像減法,見一面少一面。你永遠不會知道明天你會失去什么。就像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對羅柔說得最后一個字是“滾!
黃昏的時候,是那些散落在城市里沉默的人們歸家的時候
那些在冷風中行色匆匆的人,像晚歸的鳥,在半晚的時候。收攏翅膀,默默回巢
月光清冷,肆虐的打在我身上
天灰蒙蒙的,冷得徹骨。
我抬起頭,發現烏云密布,沒想到雨竟已靜悄悄地下了起來。
雨拼命的下著。
隔絕了喧囂和冷漠
川流不息的人游蕩在街頭
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我跌坐在這一座孤寂的城市,把頭深深埋進雙臂。
雨下大了
我沒覺得冷,反正,從里到外,一直冰冷。
滴答的雨聲和腳步聲混在一起,清晰地向我走近
我抬起頭。
夏菡打著傘,一步一步向我走近,
她向我伸開手
她向我溫暖的笑著。
她說
——葉笙,我帶你回家。
我沖過去,抱著夏菡,失聲痛哭。
所有情緒在見到夏菡的那一刻瞬間迸發。
有種滅頂的孤獨,我終于體會。
整個世界放佛就剩下我們兩人。
夏菡蹲下來拍著我的后背,我抱著夏菡狠狠的哭著。
淚水和漫天的雨水混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到底我還能做什么
似乎除了哭泣,沒有什么事可干了。